陳全的一聲吆喝,讓女人短暫地愣了一下,滿懷期待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可是,那個男人連頭都沒有回,就連步速都沒有減慢一點點。
“我就知道……怎麼可能……”女人決絕地轉過身,越過欄杆往下縱身一躍。
此時,陳全離她還有一米遠的距離,他見狀不好,奮力飛撲過去,左手碰着了女人的後背。
他下意識拼盡全力抓緊那一塊布料,整個人被下墜的重力也拖出欄杆,他的右手抓着橋欄杆,兩個人的體重讓這五十多歲的人感到無比吃力,左右胳膊的關節都同時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聲響。
“别動……”陳全勉強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你别管我,讓我死!”女人揮動着胳膊和腿,下面就是漩渦與激流,掉下去後,别說還能撿回一條命,能撈回完整的屍體已經算運氣好。
陳全不是第一次遇到執意想死的人了,隻是這次他自身難保,實在也說不出什麼寬慰的話,全身的力氣,都用在兩條胳膊上。
他看見白天鵝張開翅膀,從橋欄杆上翩然飛下,黑天鵝緊随其後。
白天鵝的嘴裡叼着一截繩圈,繩子的另一頭不知系在什麼地方,它熟練地将繩圈從陳全的腳下往上套在腰間。
那繩圈除了圈本身之外,還有三根長繩垂着。
黑天鵝,熟練地将一根繩子從陳全腿間穿過,再系在背後的繩圈上。
白天鵝則将另外兩根繩子甩過過陳全的肩頭,也同樣扣在背後的繩圈上。
即使陳全失去平衡,不管是頭沖下,還是失去力氣,雙手舉過頭頂。繩圈都不會從他的身上滑落。
屬于非常标準的救生帶系法,就連陳全都是跟水上救援隊救過幾次人之後才學的。
眼前這兩隻鵝卻如此熟練,現在陳全終于相信,李寅寅說的“經過訓練”是真的。
被他抓在手中的女人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放棄掙紮,一動不動。
陳全還是得努力拽着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大聲叫嚷。
此時是淩晨兩點,橋面上的車都寥寥無幾,行人更是一個也沒有。
大橋上的巡邏警察剛剛離開,陳全不知道自己的體力還能不能支持到下一次巡邏,隻能堅持下去。
大橋的崗哨,守橋的武警以為自己眼花了,他看見一隻黑天鵝向自己走來,然後,像人揮胳膊那樣揮動着翅膀,好像叫他跟着一起走。
那鵝自己走了兩步,還回頭看看,發現他沒有跟上來,又跑過去,叼着他的褲腳,就往外拖。
年輕的哨兵今年剛滿十八歲,報名參軍就是家裡人嫌他膽子太小,要他到部隊裡曆練曆練。
當他看見黑天鵝的時候,老兵跟他講過的鬼故事,還有家鄉老人們喜歡講的吓小孩的故事,什麼水鬼找替身、冤靈報信、厲鬼索魂統統湧上心頭。
他全身顫抖着撥通了隊裡的電話:“班……班長,我我我看見一隻好大的鵝……”
陳全确定自己不會掉下去之後,雙手死死抱着女人的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胳膊越來越酸痛,他的年紀不小了,也沒有天天練力氣,現在早已經超過了他的極限。
陳全額頭上滲出大顆的汗珠,劃過眉毛和睫毛,落到眼睛裡,很難受。
已經僵硬的手指慢慢松開,陳全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不是沒有親眼見過生命在眼前消逝,每次他都很痛苦,很自責。
覺得是自己來晚了,沒救着人。
是自己嘴笨,沒勸得下來。
真的不行了……抓不住了……
對不起……我真的盡力了……
就在陳全将要松手的瞬間,橋上傳來年輕小夥子們的聲音:“這邊有人!”
“快!!!”
陳全被拉上來之後,不顧自己酸痛到幾乎沒有知覺的胳膊,大聲說:“快救她,她暈過去了。”
隊醫猶猶豫豫地回答:“我剛檢查過,她好像是睡着了。”
跳江自殺的人,要麼是歇斯底裡的叫嚷,要麼是心如死灰的睜着眼睛,要麼是被死亡的恐懼吓得全身發抖。
總之,不應該是呼吸平穩,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容的模樣。
女人慢慢睜開眼,被圍着她一圈的大小夥子們吓了一大跳。
陳全忙說:“姑娘,什麼事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為了那麼一個男人,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