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組織好語言,把故事美化了一下說給謝卓聽,比如黑虎寨雖然搶了糧食,但沒有殺她的護衛,并不是傳言中沒有良知的人……
又比如她聽說官府請了強兵過來剿匪,想試着說服山匪放棄抵抗,以後不要出去搶人的錢财了,可以留在她的酒莊裡做事,順便把之前搶來了的糧食還回來。
傅知喬越說聲音越小,說真的,她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沒有什麼說服力!
謝卓聽完覺得她太天真了,天真到有些無知。
但是,一個能在大庭廣衆下把男子說的啞口無言的女子,一個獨自将太白酒鋪撐起的女子,真的會如此天真嗎?
謝卓有些不相信:“你倒是善良!”
傅知喬老臉一紅,這話怎麼聽着像諷刺呢?
“你陰陽怪氣是何意?”她是不善良,黑虎寨剿匪這件事可以說是她一手策劃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滅掉黑虎寨可以說是一箭多雕的事情,既能還百姓們一個安甯,又能讓山匪們棄惡從善,還能滿足自己用人的需求,這個計劃簡直完美!
謝卓是何等的機敏,從她的寥寥數語中抓住了事情的真相,“你想收服黑虎寨的人幫你做事?”
傅知喬目光堅定:“有何不可?如果他們能為我所用,便不會再去殺人搶劫,可以還青州百姓們安甯,更有利于青州城的穩定發展,促進大魏的經濟!”
她反問謝卓:“你有沒有想過,讓這些人做些有用之事,來償還他們所犯下的罪孽,比直接殺了他們更好呢?”
歪理一套一套的,說什麼要找回糧食都是借口,看來收服山匪才是她的目标。
謝卓不認同:“那群山匪生性粗野,性情殘暴,隻有剿滅他們才能讓周邊的百姓安心!”
“剿滅這群山匪,難道就沒有下一群了嗎?”傅知喬反問道。
見謝卓沒有說話,她又補充了一句:“剿滅他們隻能治标,無法治本。”
她這番話說出來,謝卓怔愣好一會,随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說道:“就算如此,你想收攏他們也不是易事。”
“不是有剿匪大軍嗎?”
謝卓定定的看着她,許久,薄唇動了動:“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說不震驚是假的,是他太久未接觸女子的原因嗎?
現在的女子都變得如此大膽了?
謝卓出生于端親王府,十二歲那年為了求學拜在已緻仕的太傅門下,跟随太傅離開京城來到了青州,完成學業後便被祖父中安排到軍中曆練,身邊能接觸到女子極為有限。
再加上他身份高貴,認識的女子也都是在家族的蔭庇下長大的,或娴靜優雅,或端莊大氣,一言一行,都是按照世家貴女的模闆教養出來的。
他從沒有見過傅知喬這樣的鮮活的女子。
會堅持自己的觀點與人争辯到底,會在街上對弱小的人伸出援手,會釀好喝的太白酒,會展露出自己的野心……
謝卓忍不住低頭去看她,即便她此刻是一身男裝,打扮的也十分普通,甚至可以說是醜陋,相貌可以通過化妝掩蓋,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眼前安靜站着的女子與他記憶中茶館裡的形象漸漸吻合,膽大聰慧,機智沉着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膽大妄為,她真的不似尋常女子。
傅知喬偷偷看了眼謝卓,他眼眸深沉看不出喜怒,淩厲的目光中帶着一絲壓迫。
傅知喬忙收回視線,她并不知道自己當時在茶館與書生争論的時候謝卓也在現場,她正此時隻為謝卓的敏銳而感到驚歎。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傅知喬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說這麼多?她要借骁騎軍的勢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謝卓是羅振海的副将,兩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不知道為什麼,一遇到謝卓,她的警惕性就降低了許多。
“我膽大妄為與謝将軍有何幹系?”傅知喬目光閃躲,不敢直視謝卓,說完她就招呼着文江文山兩人繼續上山。
瞧瞧,瞧瞧這人,一個不高興,稱呼也從謝卓變成了謝将軍。
傅知喬最開始喊他謝公子,後來熟悉了後喊他謝兄,偶爾也會直接喊他的名字,現在到好,直接喊他謝将軍了,這比喊他謝公子還要生分。
不知道為何,謝卓心裡感到煩躁,好似謝将軍這麼生疏的稱呼不應該從她嘴裡說出來。
“你缺人手可以找我,你找一群匪徒有什麼用?”謝卓見她轉身離開,急忙挽留,聲音裡無意識帶着一絲輕哄。
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傅知喬也是一愣,沒想到謝卓會說這種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發現謝卓待自己的态度很不一般,根據之前的幾次接觸,謝卓平日待人冷淡,但面對她時總有幾分縱容之意。
兩人靜默無語。
看着他紅紅的耳尖,傅知喬呆愣了片刻,而後慢慢品出味來了,他為什麼會這麼關心自己的事?
莫非……
傅知喬嘴角一彎,主動伸手去握住謝卓的指尖。
謝卓身體立刻變得僵硬,明明她握住的是指尖,為何自己的心口卻是一顫一顫的。
傅知喬一開始隻是捏住了謝卓的一根手指,然後慢慢的,她順着謝卓的指尖輕輕撫摸上去,手指在他手心手背輕輕地逗弄着,從指縫到指尖來回摸了個遍,最後與他十指相握。
他的手比她要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