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皺眉,手下的動作也重了些。賀蘊珠瞪她一眼,她卻不解地看過去:“怎麼了姑娘?”
“……無事。”賀蘊珠憋了又憋,最終放輕聲音:“你好歹輕些。”
靜思柔順點頭:“奴婢明白了。可是,您說話也該仔細些。”
靜好靜安莞爾,賀蘊珠輕哼不接話。
這廂氣氛還算融洽,另一廂卻沒好到哪裡去。
賀府本給女官們留出了十數間屋子、供她們一人一居,但薛從簡隻說她們感情好,又不想麻煩賀府,兩人一間、彼此照應最為佳。
“從湘,你覺得賀娘子膽小麼?”薛從簡對鏡卸下幞頭,把盤發拆下。
崔從湘聽了隻是笑:“賀娘子說她膽小,誰敢說她膽大?不過是防着咱們,心知肚明就好。”她的聲音低下來,“更何況,這姻緣本就是勉強得來的,也沒法兒指望人家姑娘歡天喜地。”
“說來也都是命。有些人巴不得入宮随侍,哪怕隻是做個低品郡君;有些人呢,皇後之位擺在面前,卻看都不看。”
經過這大半天的相處,幾位女官們也能窺出一二賀蘊珠心裡的不樂意,又是感慨又是發愁。
“向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怕鬧出事來。”崔從湘無意識地梳着長發,歎道:“幸而禁中無人,賀娘子也能少些操心事。”
“更重要的,還是便宜了咱們,是不是?”薛從簡與她對視,會心一笑。
…………
接下來的幾個月,女官們一直住在賀府,每日定時為賀蘊珠講習。有時得了空,便會閑聊一二。
“那麼,官家身邊沒人伺候麼?”
一日春光正好,課業結束後,賀蘊珠抿了口敬亭綠雪,不緊不慢地接過崔從湘的話頭。崔尚宮柔聲回答:“回娘子,除了幾個侍候官家穿衣用膳的宮女,便再無旁人了。大内之中,隻您一人。”
“是嗎。如今沒有,想來以後也是有的吧。”
溫暖的陽光透過描金繪彩的支摘窗穿進來,落了一支在賀蘊珠面上,姣好的側顔被勾勒出柔軟的弧度,睫上仿佛鍍了層金邊,随着她的低眉擡眼閃出光亮。
“臣不敢妄言。”崔尚宮仿佛被恍住了,頓了一頓才溫和道。
賀蘊珠嫌光太亮,甫一皺眉,便有嚴陣以待的小丫頭替她合上支摘窗。她心裡舒坦不少,繼續問:“如今禁中可有什麼新鮮物件,能夠打發時間的?從前我去宮裡玩,隻有幾位娘子作伴,如今沒了人,也就隻有物件了。”
崔尚宮沉吟,“從前有娘子紮秋千放風筝,也有娘子養貓兒狗兒,那時太後娘娘亦會組織集會宴席,不讓娘子們無聊度日。如今宮中無其他娘子,您可以挑一些年紀小的宮人在身旁玩樂,從宮外找女孩充當養女、日常解悶兒也是行的。”
賀蘊珠輕輕一哦,“若我有了養女,她們也會喊我孃孃嗎?”
“自然。”崔尚宮淺笑,“待姑娘們到了年紀,您到時可為她擇婿送她出宮,亦可留在身邊獻給官家。先帝的幾位才人美人,有不少都是宮中養女出身。”
“倒也不嫌膈應。”賀蘊珠一嗤,語氣還算溫和,說出的話卻不怎麼中聽:“女兒成妹妹的事,真是有違倫理綱常。”
“娘子慎言。”崔尚宮聽了這話也不慌神,鎮定自若:“前朝有此傳統,本朝延續幾代亦覺不錯,您不該說這話,有違反祖宗之嫌。”
賀蘊珠看她一眼,“姐姐安心。日後我不會再說。”
“娘子是聰明人。”崔尚宮點頭,又找了個新話題:“娘子可有什麼格外喜歡的吃食首飾?尚食、尚服、小尚工三局是後宮娘子們最愛的,您若有什麼喜好,現在便可傳她們進來叮囑一二。”
“有兩個尚宮麼?”賀蘊珠一愣。她過去入宮隻是玩耍,從不和六尚二十四司打交道。對于沒興趣的事物,她也不會花時間去了解。
崔尚宮聽她的問話也一愣,似是沒想到這位未來的皇後娘娘對宮中事生疏至此:“娘子,是這樣的。六尚中的頭名是以臣等為首的大尚宮,主引導中宮事,日常随侍在您的身邊。六尚末名也叫尚工,此為小尚工,主針織女工事。”
“原來如此。”賀蘊珠點點頭,“我的喜好不多,靜好已寫成了冊子。平日裡,我用慣什麼、忌諱什麼她最清楚,若忘了給,你們主動去要便是。”
崔尚宮垂眼,自是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