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東閣。請随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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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坤甯殿,賀蘊珠便把衆人都趕了出去,把桌上官窯進貢的碗碟盞杯通通掃落在地,噼裡啪啦地震人耳朵、刺人心神。
從簡心裡擔心,第一個就想提裙進去,誰知還未踏入門檻便被賀蘊珠叫住:“别進來!”見她愣住,賀蘊珠的聲音緩了些:“地上有碎渣,你的鞋底薄,别進來。”
從簡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底,又看向靜好等人的鞋底,心裡一驚,旋即又生了些許被關注關心的溫暖。她柔下聲音:“娘娘,臣這就換上厚底鞋。您若心中有氣,告訴臣等可好?東西破了事小,千萬别傷着自己。”
“……不必勞煩,我砸完就好了。你們都下去吧,靜好留下,靜安靜思守門。”賀蘊珠進了内殿,留下一句話。
靜言活潑好動,早就熟悉了宮中的小路,她默默引着慕澈之抄近路、偷偷溜進坤甯殿。
“珠珠?”再次見到她,慕澈之雙手都在顫抖。賀蘊珠的雙眼瞬間紅了,“澈之……”她用力抿着唇,卻怎麼都控不住不斷下撇的唇角。
慕澈之慢慢向她走來,賀蘊珠再也忍不住,直接撲到他的懷裡,悲聲抽泣:“澈之,我不想在這裡呆着,我想回家了……”
其實在此時此刻,賀蘊珠心中最大的委屈不是所謂回家,而是皇帝不能隻屬于她一個人,也不能給她一份自己想要的尊嚴體面。
自從靜言點了她一句,賀蘊珠便清醒起來。如今自己和慕澈之是不可能的了,可她就是不甘心松開手,總想着見一見他。
賀蘊珠不想生孩子,她嫌痛,也怕死。若趙淮宴真的以這個借口納妃,她根本沒法開口攔。趙淮宴是皇帝,不能沒有子嗣。
賀蘊珠晶瑩淚眼中光芒閃爍,聲音委屈:“澈之,若我嫁給你,你也會像趙淮宴那樣找旁人嗎?我如今嫁不了你,你是不是也要另娶他人……”
理智告訴慕澈之他應該推開賀蘊珠,但停在半空中的手卻在最後緊緊擁住了她,他聲音堅決:“珠珠,我以後不會娶妻的。哪怕不能娶你,我也不會找别人。我既然說了心悅你,那此生就隻要你一個。”
“先帝時我常常入宮,每次都能看到那些娘子們争風吃醋、平常見了亦是明槍暗箭、言語争鋒。我那時就想,等我和澈之成了親,我一定要管着你,不讓你娶别人來給我添亂糟心……”
賀蘊珠越說淚水越多,慕澈之隻覺五髒六腑都被揪成了一團,他不住地撫着她的後腦,摸上冰涼珠翠後更是難過。他語氣艱澀:“珠珠,日後我定會入仕。我要登閣拜相、越走越高,即使不能做你的夫君,也會護你一生一世平安順遂。”
他心如刀絞,可還是字字認真:“我知道珠珠心裡難受,可是入了宮,種種事宜都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你不必為我考慮,事事隻需以自己為重。若日後真的有人入宮、與你争寵生子,你也不必害怕。有我慕家在前朝,珠珠便永遠是尊重的皇後。慕家,隻會忠于賀蘊珠的兒女。”
賀蘊珠心底泛出無限酸楚,她閉上眼,抱他愈發用力。
“官家,選秀慣例三年一次,到明年,就是輪也該輪着了。”許墨琛也跟着站出,躬身道:“請官家三思。”
趙淮宴聽了隻是象征性地一笑,“諸位卿家為國為民,極好,朕心甚慰。如今衆夫人命婦皆在席上,朕也多說一句。”
原本安靜看熱鬧的夫人們一愣,随後看向趙淮宴,齊聲道:“妾等恭聽官家教誨。”
趙淮宴微微後仰看了眼從溪,從溪了然,低眉倒酒。
“衆卿家看重子嗣,朕的後宮中亦有不少耳聰目明、樣貌姣好的内人,把她們賜給衆卿家為側室、為你們生兒育女倒也不錯。夫人們以為如何?”
他話音落,笑着飲下杯中之酒。
衆夫人紛紛色變,口裡道“妾身惶恐”,面上狠狠地剜了眼自家夫君。被夫人一瞪,有妻室的大臣們也不再敢多說,默默坐下,也不提選秀了。
“既如此,朕先去看看皇後。”趙淮宴不鹹不淡地掃視一周,起身離開。
“你們兩個怎麼守在外面?皇後呢?”趙淮宴看到靜安靜思不覺皺眉,“為何不貼身伺候?”
靜安猛地攥緊手中帕子,面上勉強維持鎮定:“回官家,娘娘生了氣,除了靜好姐姐,誰都不讓進的。”靜思看起來卻異常淡定,接過她的話頭:“自然,官家不同常人,奴這就為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