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甯殿。
“官家,今夜還是去娘娘那兒嗎?”張行安往窗外看了看天色,主動開了口。
趙淮宴不擡眼:“今日怎麼又是你?你師父人呢?”他翻過一頁詩詞集,“平日裡總不見他,近日很忙?”
“禀官家,師父上個月奉您的旨意,前往五城兵馬司探訪各官員是否渎職不公,折子已經寫好,想必明後日就遞過來了。而這幾日,則是去了肉行餅店勘探民間物價,如今還沒有一一問完。”張行安又想了想,語氣小心起來:“況且,皇後娘娘與師父的關系不好,娘娘看到師父……怕是會氣着。”
趙淮宴笑了笑,“皇後見了你,氣也不輕吧?莫說是你、你師父,就連朕到了坤甯殿,也難得見她一次好臉色。”
張行安垂首,不敢回應,也不知道怎麼回。
趙淮宴自說自話:“不過最近停了藥,想來她會更高興一些。那麼,今晚便去坤甯殿看看她吧。”
張行安内心感歎一聲“官家還是這麼會為自己找借口”,亦知道怎麼回了:“是,臣遵旨。”
坤甯殿一入夏,便涼快得像個冰屋子,畏熱的圓圓也沒了平常無精打采的樣子,穿着小衣繞着冰鑒轉,歡快極了。
“圓圓,過來,到孃孃這兒來。”
賀蘊珠早換上了輕薄的月白色寝衣,大半烏發披在身後,隻用兩根白玉簪固定上面的小髻,不讓長了的碎發遮擋視線。她蹲在地上,笑眯眯地喚狸貓。
狸貓“喵”叫幾聲,圍着賀蘊珠轉了好幾圈,才跳進女子的懷裡,不時用腦袋蹭着她的手臂胸口。賀蘊珠心裡愈發高興,幹脆席地而坐,抱着圓圓又親又笑。小貓也開心,輕輕舔她下巴。
靜好從簡笑着坐在一旁下棋,不時撇過去一眼,看賀蘊珠和她的“養女兒”玩耍。
“呀,我下錯了。”靜好看失神了,手上的白棋便落到了棋盤上,她反應過來,不住後悔。從簡莞爾,“這下好了,我可是要赢了。”
靜好一皺鼻子,“你就不信我悔棋?”從簡笑意加深,“你是最落子無悔的,和靜言那臭棋簍子不一樣。”
“你小聲些,要是讓靜言聽到了,小心她在你飯菜裡偷偷放番椒。”
“這倒是真的,噓——”
兩人還在說笑,忽聞一聲“官家來了”。她們對視一眼連忙起身,去把賀蘊珠拉起來。“娘娘,别在地上坐,涼。”
她們自己是不擔心賀蘊珠的,從前也勸過,但賀蘊珠底子比尋常人都好、自己又不樂意被管着,索性兩人也随着她高興。但說到底,二女還是怕皇帝責怪侍奉不利,是以每次皇帝來,都要确保賀蘊珠好好的。
“見過官家。”
殿中人齊齊福身,趙淮宴揮揮手叫起,“皇後怎麼又一個人坐在了地上?不嫌涼?”
聞言,從簡靜好連忙低下頭,而賀蘊珠隻是搖頭,“夏天熱,涼快些正好。”
“坤甯殿地上鋪的都是大理石,不如鋪上絨毯,你就算坐着逗圓圓,也不怕寒氣侵體。”趙淮宴還是皺眉,一副擔心的模樣。賀蘊珠雖然根本不想理他,但也必須耐着性子回一句“絨毯鋪了就熱”。
趙淮宴頓了頓,心裡不想因為這件事吵起來,索性略過這個話題,“近日可有什麼新奇事?”
賀蘊珠垂眸:“想來是沒有的。”趙淮宴一噎,卻又聽她說話:“新妃入宮,官家為何不去陪她們。”
她問的很平淡,沒有酸意,自然也沒有情意。
趙淮宴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你是朕的皇後,也是朕的妻子。新妃尚不知品性,若因率先侍寝而心生妄念怎麼辦?你又不愛管事說話,本也沒什麼權威,她若為這個嚣張跋扈到了你身上、欺負了你,這怎麼辦?你受了委屈也不會告訴我,你說我今日為什麼不去看她們、反而來看你?”
賀蘊珠一愣,即将出口的“誰敢跋扈到我頭上”被強行咽下,勉強換成“多謝官家關懷”。
“你我夫妻,自當如此。聽人說,珠珠平日裡都讓圓圓喊你孃孃?”趙淮宴被這句謝磨平了一天的疲憊,他嘴角帶笑。
“官家說笑,圓圓不會說話。”賀蘊珠也笑了笑,“但話說回來,官家,我雖對圓圓自稱孃孃,可我卻不喜歡小孩喊我孃孃,小孩子吵得很。”
趙淮宴聞言,原本準備好的話也沒法說出來。賀蘊珠擡眉看向張行安,“張行安,帶官家沐浴去吧。一身熱氣,想必官家也嫌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