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親啟:
自女子詩會一别,又數日未見,不知阿姐可還安好,爹娘是否依舊憂眉不展。
今殿下所行女子學堂之事,加福女身,圓諸之願,今衆皆以甚妙。而阿姐素有才名,加之《撷芳詞》中《綠菊》一詩,女子鹹服。奚知阿姐素有志向抱負,如今得女子學堂實施并無不可。奚惟願阿姐能參加此次考核,一應阿姐心中理想。
順祝阿姐秋順時祺。
妹燕奚親筆。
燕奚将信裝好,虔誠地遞給許慕,而後又寫了一封準備給孫榮嬌傳信,去勸一勸燕聽雪。
坐在案側假意瞧書的人,此刻睨着她的筆墨,瞧着風格愈來愈像自己了:“筆法倒是進步不少,不知師從何人?”
燕奚認真地一筆一劃去勾畫字迹,一邊回他的話:“師從三位大人物呢,這可是旁人都沒有的福分。”
韓蕲學着她的腔調道:“現在大人物要告訴你,不必為孫家送信規勸,燕聽雪定在考核名單之内,你待如何?”
燕奚落筆的手一頓,她收起毛筆,當即轉頭問道:“真的,緣何?”
“第一,姚清筠一開始提議便推舉了她。第二,女子詩會那日,江眉凝同燕聽雪做賭,《撷芳詞》中的《綠菊》和《雪松》算第一次,這考核便算第二次。所以你阿姐必去。”
“啊?”燕奚很意外,她頗有些嗔怪地望着韓蕲:“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害得我白擔心一場。”
“你方才那麼興奮,磨詞遣句,神色那般認真,我又怎敢擾了你的興緻。”韓蕲的眼波淡淡流轉,似笑非笑,燕奚看着他這般得逞後的腹黑模樣,真想上去撓他,便也這樣做了。
她狠狠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誰知韓蕲竟順力将她扯到懷裡。她掙紮片刻,發覺動彈不得,這才有些氣惱地抓住他的手:“江姐姐同我阿姐挑明了?”
不知道為何,最近時日,他看到燕奚便想将她摟進懷裡,聞着她身上特有的梅香,心境更為平和安定。
韓蕲攬着她不動,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她衣裙上輕點,“剛至便戳明了。”
“江姐姐果然是直爽的人,做事從不藏着掖着。”燕奚念叨道。
她心道,這可比顧寒霜光明磊落不知幾何。
韓蕲笑着瞧着她,輕輕勾了她的一指,眼中意味不明:“确是如此。”
燕奚順着他話中陰陽不明的意味去瞧他,正好對上他似笑非笑的雙眸,她心下忽然一緊,這話不會在暗諷她吧。
思至及,她朝韓蕲咧嘴笑了笑,推開了他的手,提起裙擺便跑:“我要去溫書問禮了,可不能在那日丢你的臉。”
韓蕲瞧着她似落荒而逃的身影,輕笑了一聲,拿起書來,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她朝自己笑的神色,還有她嬌豔瑩潤的唇。便不知不覺地想到了那日,甘霖輕嘗,思寐之間,偶爾折返,卻不敢去進一步冒犯。
韓蕲啊韓蕲,你的心境愈發不穩了。
*
考核的考場正在秋鹿書院。
彼時秋鹿書院已将女院單獨劃分出來,改了路徑,起了名稱為——撷芳書院。
這還是要歸功于江眉凝。
那日燕奚穿得端莊,華服加身,邁一步都要護住頭上的搖晃。
燕奚嫌累,哭着去找韓蕲。
他摸了摸她的頭,淡淡地對禮教姑姑道:“不是國宴,不必如此。”
韓蕲一件件為她卸下,尤其是那頂最重的珠冠,剩下的他搭配起來,也顯得整個人端莊大氣。
燕奚感激涕零,趁禮教姑姑不注意,抱着韓蕲的手臂小聲地道,“為了感謝你,今日我一定幫你撐好場子,不讓人落你口舌。”
韓蕲稍稍彎了唇,朝身後看了一眼,示意禮教姑姑退下,随後随意握住她的手。
仿佛心中這才落下一陣安全感,他帶着她出宮去往考場。
韓蕲的馬車走起來,四角總是響着鈴聲,很是清脆悅耳,但聽多了,也覺十分顯眼。
燕奚突然撐着下巴問道:“韓蕲,你為何要在馬車上挂鈴铛啊?”
韓蕲指尖輕點,“問這作甚?”
“我在想啊,偶爾聽覺得很好聽,聽多了覺得這在人群中真的很顯眼,如此一來,誰都知曉這是攝政王的馬車了。”
“這樣不好嗎?”韓蕲眉毛輕輕一挑。
得嘞,您佬腦回路我等凡人無法苟同。燕奚心中默默地道,嘴上卻是附和地笑道:“好好好,多彰顯咱攝政王的身份,特别氣派。”
韓蕲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摩挲着指尖,什麼也沒多說。
到地方之前,燕奚差點要睡着。馬車停下,韓蕲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昏昏欲沉的頭。
“下車。”
他難得語氣柔和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