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着燕奚探究的目光欲言又止,又覺她合該知道的,輕言道:“殿下生母,于京去世,我也隐隐聽到過些風聲。”
饒是此地再佳,貴胄之妻,怎可能随意葬于此地,這其中,必有彎彎繞繞。
這一瞬間,燕奚腦海中突然閃過她以前思索過的,卻被她抛卻腦後很久的思緒。
那個時候,她還和孫策泱處在一處,三月春的春光正好,無數書生遊子進京趕考,赴這一場人生盛宴,程澈也在其中。
在此之前,他曾去府上送過一封信,說過考後再相見。
她隻顧着刻闆地按照書中故事做事,機械地執行着自己的任務,沒有将更多的思緒分出來放到程澈的身上。
直到此刻之前,燕奚都不懂他對功名的執着,想着他的身份已占了很多機會,緣何要跟寒窗百姓去争個頭破血流。
今日,或許她才隐隐窺得一些真相。
那些配角藏于書後,屬于自己的故事。
韓蕲如此,程澈亦如此。
可她隻顧着尋韓蕲的過去,而不曾想起,她最該注意的程澈,也會有自己的過去。
燕奚此刻,心中湧上無盡的自責。
她居然将心完全傾向了韓蕲。
這樣不能。
主線任務才是她最該在乎的事情,要放在任何東西之上。
江眉凝見她情緒波動,連找話來轉移話題,“我見你阿姐今日着了紅衣。我從未見她穿過如此顔色,竟覺十分配她,沒有别的顔色比紅色更能襯你阿姐。”
又着了紅衣?
這是在燕奚意料之外的。
草木枯榮,黃白蒼綠,野菊遍地,那一點紅會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處存在。
縱然被注目慣了,燕聽雪還是熱愛低調,更遑論今日祭祀,她怎會不知禮數挑這不合時宜的紅衣。
那這便說明,他們之間的親近關系,已遠遠高出她的預料。
燕奚心下盤算了起來:“我此時去可還有機會見到他們?”
江眉凝笑道:“我們經過時,他們才将香盒放于碑前,都不曾打開。想是還要先說會兒話,你去定來得及。”
燕奚面露歉意:“江爺爺和薛爺爺我就先失陪了,我們一會兒再見,若是二老要走,便不用等我了。”
江眉凝撫了撫她的肩,“怎能留你一個姑娘下山呢。我不說祖父他們也會等你的。快去吧,早去早回。”
“收到。”燕奚笑盈盈地朝她揮手,按她指揮的路線走了過去,果然沒走幾步就看到他們二人了。
此刻香盒依然剛拆,燕奚躲在雜木多的地方,聽燕聽雪道,語氣有些難為情:“我未料到今日會至此,此身實為不敬。”
程澈笑着搖了搖頭:“此身是我讓你穿的,要怪你也怪我罷。再者,母親生前最愛穿紅衣,她見你穿她最愛之物來見她,應是十分高興的。”
“原來這才是你愛穿紅衣的理由。”燕聽雪道。
“非也。”程澈依然笑着,面如和煦暖陽,“我穿紅衣不僅是因為母親。我也喜歡紅色這種恣意張揚的顔色,于人群中顯眼越世,第一眼就能被别人看到。與人相見,誰都不會見不到我。”
“那考取功名呢?成為武将也是你母親的願望?”燕聽雪道。
風吹平了墓旁白草,程澈就近折了幾支白菊,拔了碑前野草,堆于其上。
他臉上挂着松松散散的笑:“這個你倒猜錯了。母親的願望,并不是讓我成為武将。她希望我做一個吊書袋的書生,就像姚清筠那樣。”
仿佛是因為心愛之人在身側,思愛之人在眼前,周圍除卻風聲,隻剩花草樹木聽他一言,讓他話變多了起來。
那些藏在心裡翻覆湧去的苦樂,那些似乎已然遠逝再難想起的苦痛,此刻又清晰浮于眼前,由着他一一叙來。
燕奚暗歎,還真是來得及時。
不敢驚動他們,燕奚離他們不算近,此刻程澈開始絮絮叨叨,燕奚有些聽不清。
小綠的用處這不就來了。
“小綠,有沒有擴聲器。”燕奚道。
[主人收到,找到道具擴聲器,售價1000虛拟交換币。]
随着它音落,程澈的聲音瞬時被放大,恍若就在她耳邊講,燕奚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