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預想的刺痛。

東瀛人圓睜着眼睛，鮮血從頸間噴湧而出，空氣中逸散開淡淡的腥氣。血越流越多，積成了一個血窪，倒映出他垂死的軀體，不停地抽搐着。

秦淩羽回頭時，他的側頸已經被木刺豁開了一個黑乎乎的血洞，一看便知活不成了。她想起囤積在山洞裡的兵器，不顧髒污，提着東瀛人的領口問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來取走那批貨？”

營造出燒山熔兵的假象，不僅是在賭他們能捉住羅成武，也是在賭這批貨能成為誘餌，引誘更多的東瀛人上鈎。留給臨川城和大營的時間不多了，貨物留在水寨的時間越長，就越危險，按照蕭明儀多疑的性格，他必定會留有後手。

血人眼中光芒逐漸黯淡，木刺穿破了他的聲帶，無法說話，好像一隻破了洞的皮球，嘶嘶向外漏氣。在罪惡生命的最後一刻，秦淩羽看見他動了動唇，接着連漏氣聲都消失了。她剝下死人的外衣，忍着不适，将他可能會藏東西的地方摸了個遍，但最後隻在兩層衣物間發現一片狹長的樹葉，或許是打鬥時掉進去的。搜完死人的身，她挑了塊最幹淨的布料擦手，努力不去看那團血肉模糊。

擦着擦着，她後知後覺——這裡明明有三個人，一個已經死透了，還有兩個是活人，為什麼隻剩下一個人的呼吸聲了？

秦淩羽手心冒了一層細汗，再回頭時，竟然發現沈鶴面朝下倒在地上，安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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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鯉抱着一大筐桃子進了江家的院落，門檻前蹲着個正在發呆的女孩，用樹枝在地下畫圈兒。江萍養的那隻黃犬汪了一聲，擡起前爪去撲他，被他側身躲過，但最上面的桃子還是被舔了一口，挂着亮晶晶的狗口水。

楊鯉隻得将那隻桃子扔給它，黃犬興奮地躍起去追，将果實叼回籬笆邊享用。

“秦姑娘，這是今天新摘的桃子，嘗嘗吧。”他将竹筐放在秦淩羽面前。

粉白的皮兒，飽滿的形狀，吃起來是脆甜的。

“你放心吧，我問過寨子裡的郎中了。沈大人隻是因為前兩天太過勞累，所以才暈倒的。”楊鯉道，“我母親已派人守在郎中家外，肯定沒問題。”

桃子的茸毛撓着她的手心，有些癢。秦淩羽學着少年的樣子，将桃子在衣襟前蹭了蹭，咬下一大口，望着煙波浩渺的山水，道：“我相信大當家，她還好嗎？”

楊鯉席地而坐，躊躇道：“郎中說她體質特殊，藥性散得很快，今晨就能上山打獵了。我二叔他……這次他又跑了。若我們打赢那幫東瀛矮子，他是不是必須得死？”

昨夜山上和山下一片騷亂，羅成武伺機擺脫禁锢，仗着自己熟悉地形，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這一舉動，也坐實了他通敵的事實。長久以來，從楊鯉的外祖父掌權開始，攬月湖的水匪與官府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和平關系，而羅成武無疑打破了這種平衡。如若哪天東南再無戰事，聖人要進行清算，水寨因着羅成武這個人，輕則一人叛國，重則全寨連坐。

眼下唯有一種法子破局，那就是水寨與大營合作，将功補過，這也是楊露所屬意的。

“你不恨他嗎？他那樣害你母親，甚至還想殺了你。”秦淩羽扔下樹枝。

楊鯉歎息道：“二叔常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我父親還在世時，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甚至讨厭做水匪，他隻想考取功名，去城裡做官老爺。但在我六歲那年，父親上山采藥時被一名士兵射殺，叔父就改變了主意。母親并非任人唯親，而是因為他是寨子中為數不多的讀書人，衆人信重他，便推舉他做二當家。如果父親還活着，說不準他真在哪個衙門當差呢。”

這時江萍回來了，手裡還抱着一本冊子，邊念邊走向他們。

“山洞中的武器都清點出來了，一共是十箱火铳，十箱東瀛刀，十五箱彈丸，還有些叫不出名字的東西。”她皺了下眉頭，“楊鯉，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吃桃之前要洗一洗，你是不是又偷懶了？”

楊鯉連忙将桃核藏到身後，小聲嘟囔道：“母親說了，摘下來擦擦就能吃的。”

秦淩羽沒想到還有火铳這種熱武器，于是又重複了一遍：“火铳？”

系統：【宿主，海上風大，遠攻一般采用大型弓弩，登敵船近戰才會用到火铳。且火铳造價高昂，填充的彈丸又容易受潮，不太像用于海戰的武器。】

東瀛人居于大海以東之地，擅長在海上作戰，但海風鹹腥潮濕，戰船的艙室氣密性和保護措施都不如大型商船，十五箱彈丸若裝船，少說得被腐蝕一半。火铳的數目與刀一緻，這也是一處疑點。據她所知，大營都沒有人人配備一把火铳。使用這種武器前，需要進行一定的訓練才能保持準頭，否則它就是一塊兒廢鐵，甚至還有誤傷自己的可能。

江萍點頭，“大當家派了寨子中腳程最快的年輕人去大營報信，得盡快将這批貨和囤糧運出去。對了，我來的時候路過郎中家，沈大人已經醒了，你們是一起來的，去瞧瞧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