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念一時默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但她也知道,自己如果什麼也不說的話,反而會讓秦婉蓉懷疑,于是便故作淡定地問道:“娘娘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因為在這宮中,是不會生出你這樣性子的人。”秦婉蓉搖了搖頭,道,“之前你見到的那位貴妃,尚且都被磋磨成那樣,更何況還是一個宮女。你時常謹慎,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惶恐,生活在嚴苛規矩下的人,所有的禮儀都刻進了骨子裡,而你則更像是生活在一個無拘無束的世界裡。”
所有的猜測都大差不差,如果不是被懷疑的人是自己,姜念念都忍不住稱贊秦婉蓉的觀察力。
不過好在秦婉蓉分析完這些後,卻并沒有要繼續追問姜念念的意思,“時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外面風大,稍不留神就會感染風寒,娘娘也早些回去吧。”姜念念道。
秦婉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姜念念轉身正要走,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重新轉過了身來,“娘娘,既然您已經有了這些猜測,無論是真是假——您又為何将我留下呢?”
“無論你從前是誰,我所見到的,始終是站在我眼前的這個姜念念,不是嗎?”秦婉蓉聽到姜念念的問題後,并未做過多的解釋,隻是笑着反問。
姜念念一愣,随即點頭。
秦婉蓉見狀,便道:“這就足夠了。畢竟我所相信的,始終是我親眼所見。”
這一次,秦婉蓉說完之後,沒再停留原地,而是轉身回了屋子。姜念念站在原地愣了愣,一時有些分不清,剛剛秦婉蓉沒有離開,是不是隻是為了回答她最後的這一個問題。
可轉念一想,那怎麼可能呢?她不禁輕笑着搖搖頭,自我否定了這一認知。
萬物沉寂,時間的确已經不早了。姜念念摒去腦中雜亂的念頭,轉身欲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結果她這一扭頭,便與身後的人直接撞了個正着,兩人視線交錯,相顧無言。
姜念念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心底倍感荒誕的同時,忍不住腹诽自己這一年會出現的意外,大概都堆積到今晚了。
最終,還是姜念念打破了沉默,她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姜念念的問題,沈南寂的身形才終于動了動,原本隐沒在陰影裡的人,重新站在了夜晚微弱的光色下。像是怕被什麼人聽見了他們的談話似的,沈南寂的聲音極輕,隻聽他反問道:“那我應該在哪裡?”
姜念念一時啞然,實在有些不知該如何和他講道理,遲疑一陣,又問:“你都聽到了多少?”
沈南寂的神情微凝,他并未正面回答姜念念的問題,隻是道:“我知道母妃在擔心什麼,她的話,你聽聽就好了,其實我也……我也不是一定需要誰陪在身邊。”
說完之後,沈南寂就直接扭過頭去,不願叫人看清他眼下的神情。姜念念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模樣,突然有些忍俊不禁,不過防止他礙不過面子,最終惱羞成怒,姜念念還是忍住沒有笑出來。
不過看着沈南寂這樣子,她還是壓了壓嘴角,随即上前一步,在沈南寂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擡手拍了拍他的頭,道:“别想那麼多,順其自然未嘗不能好好活着,杞人憂天也未必就諸事順遂。書上都還說‘天有不測風雲’呢,誰又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沈南寂囫囵着拍開姜念念的手,怒不可遏地瞪向姜念念,似乎極為不滿她剛剛的舉動。不過正因如此,一時也忘了剛剛要說的話。
見那愁雲慘淡的沈南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個熟悉的人後,姜念念這才放下心來。她微一挑眉,似乎是在等着沈南寂說些什麼似的。
而沈南寂哪還想到該如何出言反駁。他自幼便長于皇宮,自是無人敢忤逆于他,之後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他跟随母妃來到這裡,又變得無人問津了。所以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般失禮地待過他——當然,若是他母妃的話,那便不算是失禮。
沈南寂自是瞧見了姜念念的意圖,可是這般躊躇半晌,那氣勢早就散得一幹二淨了。所以最終,他隻得匆匆丢下一句“我困了,要去睡覺!”,随後便逃也似的溜走了。
姜念念見狀,終于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笑過之後,心中一時又百感交集。她最後瞥了一眼這無邊夜色,亦回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