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蘊眼角的餘光瞥見洞口處兩根粗粗的樹枝,并非出自同一種木材,自幼在山野間長大,蘇景蘊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熟悉,另一種樹的枝幹不應該在這裡出現,是……誰帶來的?
蘇景蘊腳步微微一頓,緩緩走進山洞:“有人嗎?知意妹妹?”
林知意聽見熟悉的稱呼,連忙跑出來,她身上的外衫早已被水澆透,擰出水才搭在樹枝上晾一會兒,就聽見有人來了,她吓得連忙穿上濕哒哒的外衫,衣衫不整。
“蘇景蘊……”林知意松了一口氣:“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壞人!”
她澆的像一隻落湯雞,蘇景蘊隻看了一眼,就迅速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将懷中簡易的蓑衣往林知意處遞過去:“知意妹妹先穿上吧。”
他微微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
非禮勿視,他卻看到了林知意衣衫不整的樣子,按着規矩,他應該娶林知意過門。可他……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冰冷。早知如此,他就不該來尋人!
林知意看着蘇景蘊,就好像看着一個救人于水火大英雄!整個人都發着光!風裡雨裡的找她,真真是辛苦了!她虔誠的道謝:“麻煩你了。”她微微抽了抽鼻子,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感冒了。
蘇景蘊淡淡的道:“下山吧。”
她此時距離山腳并不太遠,山腳下就有一處涼亭,不知林知意為何在山洞中躲了這麼久。
林知意頓了一下,蘇景蘊真真是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外面這麼大的雨她怎麼走!!!雖然有蓑衣,可之前早已濕透了,古人不都喜歡在身上帶火折子嗎?不能烤烤衣服再走?!
林知意道:“你有火折子嗎?”
蘇景蘊頓了一下,回道:“有。”
林知意道:“我好冷,就這麼沖出去,可能又生病!蘇大哥,能不能烤烤衣服再走?拜托了!”
蘇景蘊漫不經心的看着她,笑道:“可于禮不合。”
林知意道:“不合的是那方的禮,難道要看着一個弱女子再生生病上一場才合乎禮數不成?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蘇景蘊眼神極清極淡,沒有絲毫暖意,仿佛雪山之巅終年不化的積雪,說出來的話也仿佛透着冰雪的寒意:“男女授受不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便是不合禮數,衣衫不整跑到外男目前,也是不合禮數。不恤……”
林知意擡眸,直勾勾的盯着蘇景蘊,看他三十七度的嘴怎麼說得出這麼冰涼刺骨的話!
“首先,我沒惹任何人。”
“我這是無妄之災懂不懂!衣衫不整……我也不想啊!可我剛好沒兩天,穿着濕哒哒的衣服還有命嗎?”
“蘇景蘊……”林知意喊着他的名字,覺得有些微過分,又好聲好氣的改了稱呼:“你不能這麼武斷!統一的教條并不是放在任何地方都适用!總得因地制宜吧!”
“火折子借我用用行不?我真的不想生病了!”
蘇景蘊沒說話,直接從懷裡摸出來給她,林知意哪會用這東西,最後還是蘇景蘊看不過去,替她點燃的火堆,甩了一下火折子,收入懷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到洞口,提醒道:“你要快一些,夫子還在外面尋你。”
林知意一驚:“什麼!走走走!咱們快走!不對先把火滅了——你怎麼不早說,風大雨大路這麼滑,我爹怎麼跑到山上來了!”
她把脫掉的衣衫又披上,整的七零八落,然後穿上蓑衣,倒不顯得裡面是慘不忍睹了。林知意小心的注意腳下,可畢竟是下雨天,沒走過山路,她腳下一滑,蘇景蘊眼疾手快的一把撈住林知意的蓑衣,好懸沒有把兩個人都帶下山崖。
空有其表,内裡稻草,七分孝心,十分潦草!
幹什麼什麼不行,吃什麼什麼不剩!
夫子太過嬌慣林知意,可惜,養成了廢物!
一無是處的繡花枕頭!
林知意還不知道某人在心裡把她貶的一文不值,當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敢怎麼樣,畢竟人家蘇景蘊這麼不方便還上山找她,不管是看着誰的面子,這份情得領。
剛剛更是差點把人帶下去,林知意有些心虛,對着蘇景蘊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蘇大哥!以後你就是我親哥!”
雨勢漸漸小了!林知意的聲音格外響亮。
蘇景蘊一愣,沒有搭話。
山腳下的亭子裡站着許多人,林南風坐在人群中,雙目猩紅,他真沒用,平時山路也沒少走,偏偏今個兒崴了腳。
他的腳踝腫的跟饅頭一樣大,天知道和他一起上山的王大哥看見了有多緊張,死命的把他拖回來,不然等他這個死心眼回來,腳都要廢了!
林知意遠遠的看見林南風,喊了一聲:“爹!”
林南風紅眼睛,臉上卻猝然笑開:“知意!知意你回來了!”
“丫頭沒傷着吧!”
“回來了就好!”
“回來了就好!”
幫忙找人的村民圍了一圈,見林知意的确沒什麼事,大家很快就散了,王大哥幫忙把人扶回去便回家了。
林南風道:“乖女兒,餓了吧,爹爹給你做晚膳。”
天空早已暮色沉沉,眼看着還有一場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