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一段落,蘇景蘊便在家中安心抄書,林知意則拎着一個小籃子,走了出來:“我和秀雲嬸兒一起去山上看看。”
蘇景蘊頭也沒擡,道:“好,護好自己,其他的不重要。”
林知意啼笑皆非,看來她在蘇景蘊心中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柴,什麼都不會做。
對她的要求可真低。不過,她的最終目的也不是山上的植物,隻想着去瞧瞧有沒有硝石,就算沒有,也得想個賺錢的法子才是。
林知意一出門,等了許久的陸秉眼下一片青黑,沉寂的目光深邃如夜色,透不出一點光,見到林知意的身影,他的眸子才微微一亮。
“……蘇夫人。”
林知意淺淺一笑:“鄉野人家,怎好意思稱夫人,陸公子還是和旁人一樣,喚我一聲蘇大嫂吧。”
陸秉安:“……”
他艱難的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喊她一聲蘇夫人,便已經是錐心之痛,又怎麼喊的出大嫂兩個字,他索性閉上嘴,見林知意邁步向前,陸秉安連忙道:“他對你好嗎?”
“你開心嗎?”
林知意頓了一下:“我覺得,站在陸公子的位置,問這些問題不合适。”
見陸秉安想說什麼,她好心的道:“其實,你不該問,不管他對我如何,都是他在我窮途末路時伸出援手,救我于水火之中……哦,對了,我忘記了,是你讓我陷入這種困境,那你就更不該問了。”
陸秉安看着她絲毫不回避的神态,聽着她和風細雨卻字字誅心的言論,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突然覺得,眼前人陌生的幾乎像從未認識過一般,一個人的變化,會這麼大嗎?
陸秉安心中湧起一陣自責,幾乎要被那種感覺淹沒,俊俏的眉眼蒼白一片,明明是五月的天,他卻覺得徹骨的寒冷。
陸秉安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更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你能不能告訴我?”
林知意輕笑一聲:“為何來問我?你不覺得問你爹娘,會更快?”
陸秉安心中一凸,他以為隻有娘做了什麼,可聽林知意這話,他爹好像也做了什麼。
陸秉安捏緊手中的扇子,看着她認真的道:“我想從你口中聽到原委。”
眼前的人,身姿筆挺,不卑不亢,哪怕滿眼的哀傷,仍然沒有半分彎折,隻是唇邊勾起一抹苦笑,怎麼看怎麼惆怅。
林知意收斂了神色,淡淡的道:“我不知你爹娘如何說,讓你起了疑心,那我便站在我的角度和你說一說,不過,說完之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日後再見,隻當不認識。”
陸秉安長睫輕顫,低低的說了一聲:“好。”
林知意也不看他,風輕雲淡的好像再說旁人的事:“你考中之後,你爹娘得到消息,說是雲州有貴人意欲将女兒許配給你,你娘來找我,争執之下,我被她失手推進河裡,她倒是沒逃,喊人救我,我便被清衡撈了上來……”
陸秉安在一旁看着她風輕雲淡的幾句話就把這段時間的遭遇一筆帶過,他悲喜交加,笑着笑着就哭了:“是我對不起你……也許,不嫁給我,你會更好。”
林知意擡眸,着實想不到陸秉安會這麼說,不過,她微微勾唇:“你這麼說也沒錯,隻盼你高娶貴女,免得再讓旁的女子受盡委屈。”
陸秉安沒有搭話,看着林知意逐漸遠去的背影,緩緩地從衣袖中掏出一支銀钗,這支牡丹钗,這輩子恐怕都不見天日了。
“錯誤的東西,就該被抛棄。”陸秉安聲音輕而又輕,像是情人間的呢喃,隻是不知道是在說它,還是再說自己。他看了半晌,然後小心翼翼的将東西收起,腳步好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一步走下山,失魂落魄的好似山中幽魂。
他回到家,沒有質問爹娘為何要這樣做。
他靠着爹娘給的銀子上了書院,學了禮義廉恥,所以他無法責問。
陸秉安郁結于心,越是想起此事,越是覺得放不下,不過更無法打攪林知意平靜的生活。
陸秉安本就病了一場,不出兩天,又病倒了。
柳郎中來看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哎,年輕人想開些,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别把事情都放在心裡,學會放過自己,不然,你這病,可不容易好。”
陸秉安微微勾唇:“勞駕了。”
柳郎中暗暗搖頭,沒想到陸秉安還是個癡情種子,隻是有緣無分,強求不來,這陸家老兩口,真是作孽。
柳郎中留下三副藥就走了。
陸秉安的大哥陸平安看到直撇嘴,這麼老大不小的個子,這麼那麼容易生病!當家裡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嗎?還是以為他爹是林南風,砸鍋賣鐵也要給他看病?!
隻是心裡吐糟再多,陸平安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他的好弟弟眼睜睜的看着就起來了,這段時間得罪他,他得多不開眼。
陸平安等郎中走了,就屁颠屁颠的過去看他家的寶貝疙瘩了。
柱子聽坐牛車的柳郎中說起陸秉安生病的事,好奇的問了一句:“他剛回來沒兩天,怎麼就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