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不晚愣了愣,連帶着堂内的其餘人等也愣了愣。
霍瑥心頭一跳,意識到事态似是有些不妙,忙道:“阿韫,你莫要聽信了旁人的讒言,那都是子虛烏有的事。”
“什麼讒言?”霍韫擡眼看向他,卻是他從未見過的銳利,“是你對莺莺做出了那等惡事,不僅不願擔責,如今甚至還要害她的性命?”
霍瑥幾乎急得要跳起,這妹妹怎麼回事,胳膊肘居然向外拐,若是硬将他和這罪臣之女扯上關系,連累了霍府,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霍韫,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麼!”
“王大人,”霍韫卻轉頭看向堂上的主審,“今日我有兩件事要同大理寺禀明,其一,自薛氏一族獲罪以來,我便将薛不晚留在身側,她同我形影不離,按照時間推算,唯一能見到的外男,便是我的兄長霍瑥,所以她孩子的父親,自然也隻能是我的兄長。”
霍瑥猛然站起,指着她的指尖微微發顫,“一派胡言!王寺卿,她一個深宅婦人,定是被旁人蠱惑了才如此作想,她的話不能作數!”
“齊國公,”王攸皺眉掃了他一眼,“公堂之上,不得無禮,若是本官禀明陛下,少說也要治你不敬律例之罪。”
霍瑥強行壓下一腔憤懑,揮袖冷哼了聲。
霍韫沒有看他,繼續道:“其二,薛不晚與我情同姐妹,她的女兒,自然與我的女兒無異,當年之事,我不會追究,所以各位大人也不必因此論她的罪責了。”
“什麼?”薛不晚仰着頭,定定看向霍韫,接着她那原本偏執的神色,宛若随鏡般龜裂開來,眸中漸漸盈出了一掬淚光。
霍韫垂下頭,聲音也有些哽咽,“莺莺,我怪你竟如此想我,我難道會因這事同你離心嗎?千錯萬錯都是我兄長的錯,你若是早些同我說了,哪裡還用偷偷将孩子生下來,哪裡還用受這麼多苦。”
薛不晚顫抖着想要擡起手,卻被沉重的鐵鍊扯住了動作,霍韫忙蹲下身挽住了她。
她嗚咽了兩聲,随即終于痛哭了起來,那聲音撕心裂肺,聽得人心為之一顫。
“沒事的,”霍韫攬着她的肩,輕輕在她後背上拍着,“我不怪你,這事不是你的錯,都過去了,現在我有兩個女兒,你也有兩個女兒。”
“王寺卿,”霍瑥終于忍不住再度開口,“且不論當年調換女嬰之事有沒有人追究,薛不晚與前朝餘孽相勾結這事可是重罪,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輕輕揭過的,陛下還等着此案的結果呢。”
王攸聽了這話,卻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轉向了淩玦,“你可還有别的證人?”
“自然,”淩玦回身看向門外,“來吧,到你了。”
堂内衆人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片刻,便見一水綠衣裙的少女穿過堂門,她的眉目尚顯青澀,神色卻頗為堅定。
“臨南侯府沈芊芊,見過諸位大人。”
霍成粲眸中的驚愕,轉變成為某種的難以言喻的恐懼,“芊芊,你怎麼也來了?”
沈芊芊隻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我來為姐姐作證。”
“你知道什麼?你能作什麼證?”霍成粲上前兩步,想要拉着她去一旁勸說。
“霍司直,”王攸卻立刻沉聲制止了他,“你是我大理寺的官員,公堂之上,怎能對證人動手?”
霍成粲的動作一頓,壓低了聲音對着沈芊芊道:“有什麼事回去再說,你若是因退婚之事對我有不滿,也不必在這裡撒氣,此案非同小可,不是你能摻和的。”
沈芊芊卻沒有看他,而是将聲音拔高了幾分,對着主審朗聲道:“寺丞大人,我經常出入齊國公府,前日路過前院時,不巧正聽見了我的舅父與人議事,而他們商議之事,居然是要栽贓嫁禍貝阙樓的東家與前朝餘孽有染。”
“你胡說些什麼!”霍瑥氣得面色漲紅,辯解之詞脫口而出,“我從未在家中談起此事,你怎麼可能聽見!”
“齊國公的意思是,在别處談起過?”王攸的目光幽幽一掃,語氣卻有些滲人的冷意。
霍瑥自知失言,閉了閉眼,别過頭去解釋道:“我是被她氣的,一時口不擇言了,我行得端做得正,怎會栽贓嫁禍。”
王攸卻笑得意味深長,“可本官亦接到了密報,說是這與前朝餘孽有染的人,其實是國公您啊。”
“什麼?”霍瑥瞪大了眼,先是和王攸對視了一瞬,随即在堂内掃了一圈,最終将目光鎖定在了一直作壁上觀的少女身上。
“是你!”他指向淩玦,目露兇光,“一定是你從中作梗,讓我的妹妹同我作對,又捏造了些僞證交給大理寺!”
淩玦卻歪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還記得當年薛家是如何被定罪的嗎?”
霍瑥微怔,随即低聲喃喃:“是因為在霍府搜出了信函。”
淩玦又道:“那國公不若想想,若是如今将霍府一圍,又能搜出些什麼來呢?”
霍瑥心下一沉,指向淩玦的手頹然垂下。
他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