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嬷嬷有些忍不下去了,她雖貪點兒小利,可也不是個糊塗的,長公主這等大義誰不欽佩,這賣酒女居然敢在背後編排公主,果然是個蠢鈍如豬的,她連公主的半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王爺能不厭棄她麼?
她擰着眉心不平道:“哎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麼聽不懂人話呢?我都說了是為了家國大義,什麼攔不攔的,你怕是大字不識一個,哪裡懂得這些聖人道理,就别在這胡說八道丢人現眼了。”
淩玦放下茶盞,将外衫的衣袖緩緩套上,慢條斯理地理好衣襟,輕哂了聲,道:“我雖不懂大道理,但也見過山裡的猴子打架,兩隻公猴要争母猴,若是其中一隻半路退了出去,隻能眼巴巴在旁邊看着,唯一的原因,就是那隻公猴打不過另外一隻,這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樣的。”
“如何一樣?”
顧珩的臉色冷得像一塊寒鐵,腳步沉沉跨入門中,站在桌邊免對着淩玦立住。
他身形颀長,肩背又生得闊,因而擋住了門外透進來的光線,将她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萬嬷嬷聽見說話聲,又見着來人,不由大驚失色,忙不疊跪到一旁,連連叩首求饒:“王王王爺……老奴知錯了。”
“出去。”顧珩頭也沒回,吐出了毫無溫度的兩個字。
萬嬷嬷如蒙大赦,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屏着呼吸起身,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踮着腳尖後退了幾步,待到跨過門檻,終于松了口氣,便一路小跑着除出了院門。
房内的顧珩卻直直盯着淩玦,目光似是要在她臉上刺出個窟窿來,“你且說說,放在人身上怎麼一樣?”
淩玦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執着茶盞卻又不飲,似笑非笑的對他舉了舉杯,仿若慶祝似的,“殿下和親,王爺不攔,皆是因畏懼北燕,就像猴子怕猴子一樣。”
顧珩面無表情地擡手,一把将她手中的茶盞掃落,茶湯潑出一道弧線,茶盞落在石闆地面上,卻并未摔碎,而是骨碌碌滾到了牆邊,無路可退了才轉了幾圈兒停下。
他抓住淩玦仍舉在空中的手腕,冷冷開口:“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道理這麼淺顯,哪還用人教呢?”淩玦不見懼色,唇邊依然噙着一抹淺笑。
顧珩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扯着站起,接着前傾了幾分,另一隻手虛虛環住她的脖子,威脅之意盡顯,“不許你用這張臉胡言亂語,知道了麼?”
看來自己近日對她太好了,已經讓她忘了自己究竟是誰。
淩玦卻依舊面不改色,甚至還對着顧珩微微挑眉,“我說的不對麼,那不若王爺告訴我,當初為何不攔着長公主殿下去和親呢?”
顧珩一瞬竟有些呆愣,這個賣酒女平日裡甚是乖覺羞澀,見着自己連眼睛都不敢擡,何時對自己說過這麼多話。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間嗎,居然還敢這般質問他?
如今他的钰兒已經回來了,再留着這女人好像也沒什麼必要。顧珩心下生出一個決絕的念頭。
可面對着這張臉,他卻又有些下不了手。如今她這副成竹在胸的神色,更是将钰兒的模樣學了個十成十。
顧珩的手竟有些微微顫抖。
況且钰兒今日雖回了甯都,對他的态度卻已不似往日,見着他也沒見什麼特别的喜色,才說了兩句話便匆匆回宮,自己一時也有些捉摸不透她究竟是何打算。
罷了罷了,許是分别太久,她畢竟嫁過人,如今也有些抹不開面子吧,待他再聞言軟語地勸一勸,應當也就好了。
這段時間,将這賣酒女留在府中,暫且過度一下,倒也還算有幾分用處。
“來人。”
顧珩手下一松,心頭竟也是一松,他将淩玦的手腕甩開,對着門外冷聲吩咐,“将她帶回去,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出院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