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那咱如今……?”侍從有些不明所以,試探着他的态度。
顧珩的聲音極冷,像是霜天雪地裡,劍尖劃過冰面的聲音。
“準備車馬,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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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人帶來了。”
說話的是陸才慎,可他此刻卻已經換了身宮中内侍的打扮,極為恭順地對着宮钰行了個禮,随即側過身來,用目光示意兵衛上前。
宮钰斜斜倚在坐榻上,身側的腳踏邊跪坐着個男人,正低眉順眼地為她捏着腿。
她聞言稍擡掀起眼簾,便見那個同自己生得極像的宋魚兒,在一衆兵衛的簇擁之下走進了殿内。
她此時作男子打扮,倒是令宮钰稍愣了一瞬,随即嗤笑了聲。
“這樣看來,我若是男兒身,應當也是個美男子呢。”
淩玦腳下一頓,目光卻落在了那跪坐在一旁的男人臉上,随即挑了挑眉。
“公主的口味也是一如既往啊。”
宮钰知道她看出了這男寵的長相肖誰,也不遮掩,稍坐直了身子,将男人的下巴一擡,神色甚至還帶了幾分得意,“還挺像他的吧,你看看,這世上若想要找到相似的人,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
淩玦似是深以為然,點了點頭附和道:“确實,王爺能找到,您也能找到,你們的興趣還挺一緻,确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宮钰自是聽出了她的譏諷,卻也不怒,反倒笑了聲,“可長得相似又有何用呢,外貌肖似之人何其多,模樣相同,命卻不同,顧珩當着當朝攝政王,何其風光,可他卻隻能做我的男寵,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說着,有些嫌惡般将那男寵推到一旁,接着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立在淩玦的身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語氣卻森冷無比。
“你也是一樣,生了張好臉,卻沒有生在個好人家,不要以為你長得像本宮,就真能替代本宮了,你這一輩子,從你出生在窮街僻巷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淩玦回應着她的視線,面上未見半點波動,甚至還從善如流道:“公主說的沒錯,你這一輩子,也是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宮钰的面色一僵,“你什麼意思?”
淩玦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叙述一件顯而易見的小事:“公主雖生于宮廷,可皇室卻子息薄弱,你隻有一個幼弟繼位,是以朝廷事務不得不倚仗攝政王,而這攝政王又是個外強中幹的軟腳蝦,便注定了在外敵環伺之下,你隻能選擇和親争得一時安甯。”
“你——!”
被她這般當面頂撞,宮钰自然是怒的,可這賣酒女說的每一句話,卻又字字戳在了她的心窩子裡,尤其是罵顧珩那句,甚至讓她生出幾分痛快之意。
“顧珩那厮确實是個軟腳蝦,你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些日子,倒是已經将他看了個分明,比我當年還強些。”
淩玦聳了聳肩,回道:“公主現在看清也不算晚嘛。”
“是啊。”
宮钰的唇邊忽泛起了一絲笑意,可眼周卻并無半點波動,倒将這抹笑顯出幾分詭異來。
“顧珩是個靠不住的,所以我注定隻能靠自己去争得我大甯的社稷安定,這确實是我的命。”
淩玦半點不為所動,隻當看不出她的别有深意,有些不耐地抱臂看向她,“公主今日做出這麼大的排場,費盡心思地将我帶進宮來,應當不止是為了同我談心吧?”
宮钰卻一時沒接話,而是盯着她的眉眼細細打量了一番,又繞着她轉了一圈,仿佛在檢查着什麼。
半晌,她站回淩玦身前,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不僅同我長得像,連身量都大差不差,若是再讓你換上我的衣裙,便是父皇母後還在世,隻怕一時也分不出你我來,更不用說别人了。”
說着,她側頭向陸才慎吩咐道:“去找件我的常服來,讓她換上看看。”
“是,奴才這就去。”陸才慎忙應了聲退下。
可剛走出殿門,他卻又急匆匆地跑了回來,“殿下,王爺進宮了。”
“他這動作倒是挺快的,這是要來找我要人呢,”宮钰冷笑了聲,目光斜斜掃過淩玦,“先将她帶下去看管起來。”
“是,奴才遵命!”
片刻,淩玦前腳剛被帶出鳳鳴殿,顧珩便寒着一張臉闊步而入。
宮钰此時已然坐回了榻上,那男寵依舊跪在腳踏邊為她捶着腿,像是淩玦從未出現過一般。
她聽見腳步聲,緩緩擡起眼,半點不見慌亂,對着顧珩笑了笑,道:“攝政王今日來的倒是極巧,我正有事想要找你呢。”
顧珩的視線掃過那男寵,極為不喜的皺了皺眉,别過眼不去看他,問向宮钰:“何事?”
宮钰定定地望着他,神色極為坦蕩,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我已決定了,為了我大甯朝的江山社稷,我當回北燕,三日後便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