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公主呢?”顧珩在鳳鳴殿前站定,目光掃向了垂首侍立在門邊的陸才慎。
此時殿外已經升起了公主儀駕,翟車前也已套上了四匹皮毛水亮的棗紅大馬,隻等着長公主乘辇啟程。
“回王爺,”陸才慎忙向他行了個大禮,“公主已經準備停當,隻等着吉時出發了。”
“嗯。”顧珩應了聲,擡腳便準備跨入殿内。
可陸才慎卻驚惶地“哎喲”了聲,忙撲通一聲跪在了顧珩身前,“王爺您請留步,殿下特地找欽天監算過,在她出殿門前不得有旁人進入,隻能自己隻身離開,若是破了規矩,隻怕路上會生出變故呢!”
顧珩不免生出幾分懷疑,宮钰向來頗為自傲,信奉人定勝天,從來不是看天象行事之人,怎麼還會找欽天監掐算這種小事?
“方監正何時入的宮,本王怎的不知?”他懷疑地眯起眼。
陸才慎忙伏倒在地,掐着嗓子尖聲回道:“回王爺的話,殿下昨夜心神不甯,遲遲無法入睡,是以連夜召了方監正入宮詢問,方監正夜觀天象,又掐算了一番,這才窺得了天意,原是殿下這趟行程本就特殊,過國門與過鬼門關無異,需沐浴焚香,靜心三刻,獨自邁出殿門,方能保一路平安。”
“鬼門關”三個字讓顧珩心頭一跳,又莫名生出幾許愧意,倒是也不好繼續堅持進殿了。
“罷了,那便等着吧。”說着,他轉過身背對着殿門,便是連看都不願看一眼了。
陸才慎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看着顧珩的背影,緩緩松了口氣,随即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擺,向殿内望了眼,稍放下心來。
畢竟公主特意交代過,臨走之前不許任何人入殿,萬一壞了公主的大事,他有幾個腦袋都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顧珩眼看着着屋檐的脊獸,已從清晨的薄霧中染上了金色的晨光,終于聽到背後傳來了一聲:
“殿下。”
他循聲回頭,卻見宮钰剛剛跨出殿門站定。
她身着金線繡成的公主服制,身形挺得筆直,面上帶着皇家子裔居高臨下的睥睨神色,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钰兒。”顧珩許久未見她這般打扮,多少生出幾分動容,上前兩步,在她身側擡起了手。
但奇怪的是,宮钰雖扶着他的手臂上了翟車,甚至在他的注視下穩穩坐入了車廂内,卻始終一言不發。
顧珩立在車邊,眸光微暗,“你還在怪我?”
可她依然沒有答話,而是面無表情地,對着不遠處的内侍抛去了一個眼色。
陸才慎得了命令,随即高聲呼和:“吉時到——起駕——!”
随着他這一聲呼喊,車夫高高舉起馬鞭一揮,伴随着一聲破空脆響,車輪辚辚而動,公主的輿駕終于緩緩移動起來。
顧珩雖心有不解,可畢竟在衆目睽睽之下,總不能因他誤了吉時,隻得暫時壓下胸中的情緒,翻身上馬,跟在了公主的翟車旁。
畢竟是一朝長公主出行,排頭儀仗的剛到了城門,末尾的卻還未出宮門。
顧珩駕馬穿過城門後,回首望去,卻見儀駕浩浩蕩蕩,似是綿延不絕。
可這樣的儀仗,隻怕也是她最後一次享用了。
而遠處的宮牆上,宮钰也正注視着自己的儀駕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