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伴随着悶雷的聲音令古星周身一震,他的腳下仿若定住了一般,半點也動彈不得,面色在一團黝黑中,隐隐透出了幾分慘淡的灰氣。
下一瞬,便見頭頂那一團黑雲化作一團旋風,卷起一陣飛沙走石,正正落在了淩玦與古星二人身前。
片刻,旋風退去,露出了其中的一對叔侄。
打頭那人亦是一頭蓬亂的紅發,比淩玦要高出半個人,膀大腰圓,那串銅質的腰帶在他滾圓的肚子下勉強托住。
他怒目圓睜,雙眉斜向上飛起,恨恨地盯着古星,一副欲除之而後快的狠絕。
“你這無恥小兒,好大的狗膽,連本王的東西都敢毀去?”
岚無涯在後,大半個身子都被遮擋在禹山王碩大的身形後,卻從側邊探出頭來,面上不掩得意之色,抱臂看向古星,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同時用口型無聲地吐出幾個挑釁的字句。
你,死,定,了。
古星僵直地擡起頭,強逼着自己看向禹山王,卻自知是萬萬不能吐露出實情的,不然牽連到了雲姑娘,豈不成了自己的罪過。
“禹山王,我并非故意損毀岚無涯的法寶,是他先挑釁我,我才同他過了幾招,交手之時手下有些沒輕重,并非故意損毀您的寶物。”
禹山王轉頭看向岚無涯,擰眉“嗯”了聲。
岚無涯忙道:“叔父,他當着您的面都敢撒謊,明明是他先動手的!也不隻他從何處學了些新功法,便想着到我面前來耍威風,我明明告訴過他,這四方锏是您賜下的,我平日裡寶貝的不行,可他卻故意捏了個粉碎,分明是故意要下您的臉面,您可千萬要明鑒呀!”
禹山王冷哼了聲,回頭乜了古星一眼,“無恥小兒,便是樗臨還在魔域之中,也要尊我一聲叔父,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在本王面前信口雌黃。”
古星還未來得及解釋,便覺一陣極為豪橫的威壓撲頭蓋臉而來,他根本無力招架,雙膝一軟,便撲通一聲,硬生生跪在了碎石密布的地面上。
禹山王冷笑着繼續道:“好在本王是個寬宥的性子,不會在這件小事上同你多計較,既然是你們小孩子家之間的事,本也不該由我來出手,今日隻要你老老實實地接下了無涯的三掌,便算是了結了這樁官司,本王日後便也不同你這黃口小兒計較了。”
岚無涯聞言,嘴角仿若被鈎子從兩端扯起,笑意根本壓不下去。他上前兩步來到古星身前,居高臨下地睨着他,眉眼間得意非常。
“叔父慈悲心腸,今日算是便宜你了。”
他說着,手中已然積蓄起了一團黑氣,眼底劃過一道狠色,這三掌之内,定要讓他筋骨寸斷跪地求饒才好。
古星閉了閉眼,也罷,他在魔域中向來是個多餘的人,如今自己能替雲姑娘遮掩一二,好歹也算是有了些用處。
岚無涯擡掌,一陣掌風直直對着古星的心口而去。可還未觸及他的衣襟,卻忽覺一陣從他的側面襲來,将他狠狠一推,歪斜着趔趄了兩步,站立不穩,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淩玦拍了拍手上前,冷眼掃過他,“明明是自己修為不精,竟還敢腆着臉回去告狀?”
“叔父!”
岚無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再度躲在了禹山王身後,探出半個頭來,警惕地盯着淩玦,“侄兒說的就是她!那個被太虛門趕出來的修士,樗臨的姘頭!”
禹山王聞言,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淩玦。
前些日子他便聽聞,魔域中出現了一個正道修士,聽說是被太虛門趕出了門來,這才來投靠魔域的。他是不太放心這樣的人留在魔域之中,隻是蒼缗那邊的事牽扯太多,他也不好插手。
“原來就是她?”
“正是!”岚無涯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古星這些日子一直跟在她身邊,誰知道是不是學了些盤旁門左道的功夫,我看她就是來魔域添亂的!”
禹山王将淩玦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了聲道:“别以為你混上了樗臨那小子的床,就能在本王面前撒野了,便是樗臨在這兒,他也要——”
“也要尊稱你一句叔父?”淩玦冷笑了聲搶白,“據我所知,他可從來沒當你是什麼正經叔父,在我面前,就别擺這套臭架子了,戳穿了你這老臉上也不好看啊。”
禹山王面色一僵,他這話确是在虛張聲勢。樗臨這小子向來孤僻,過往便極不喜他父親這一脈,連帶着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确實從沒認過他這個叔父。
這樣看來,她和樗臨的關系還當真緊密,竟連這樣的内情都告訴她了。
淩玦的目光瞥向岚無涯,又冷笑道:“也不知有什麼好護犢子的,玉不琢不成器,若是魔域中的魔修都像你侄兒這般沒用,那魔域确實是沒什麼好指望的了。”
禹山王本還有幾分顧慮,若是今日同她起了龃龉,等到樗臨重返魔域,她再吹幾句枕邊風,隻怕是會留下隐患。可如今聽了這話,卻是再也沒法忍下去了。
“你當真以為我怕了你?樗臨能不能出來還未可知,魔域幾時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說着,他周身再度翻湧起一團黑雲,同時隐隐有雷光夾在其中劈啪作響。
他将手向上舉起,手中竟凝起了一把銀光四溢的電光,宛若一柄長劍,引着天空的悶雷陣陣,聲勢甚是駭人。
禹山王冷笑了聲,“也該讓你知道,如今魔域中究竟是誰做主了。”
古星見狀,自是看出禹山王這是要下死手了,急得倉惶嘶喊:“雲姑娘,快跑!這一擊你受不住的!”
岚無涯亦被那電光吓得後退了幾步,雙眸中卻閃着某種病态而興奮的光。
誰讓她氣焰這般嚣張,就該讓叔父治一治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對自己動手了。
淩玦的衣袂被勁風吹起,卻依然立在原地,面色也沉靜如故,半點沒有被吓退的意思。
禹山王見她連求饒都未曾,胸中更是氣悶,當即握緊了手中的雷電,直直對着淩玦的面門刺去。
當是時,古星動彈不得,隻見眼前一陣白光大作,徹底遮蔽了他的視線。
耳邊隻聽得一聲沉悶的鈍響,像是某種銳器刺進了血肉之中。
半晌,那陣白光終于退去,他的眼前卻依然泛着些花白的紋路,他隻能摸索着站起身來,伸手胡亂在身前探着。
“雲姑娘!師姐!”
片刻,一隻手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我沒事。”
古星身子一僵,眼前也終于漸漸清晰起來,他緩緩回頭看去,卻見淩玦雙眉輕彎,正對着他淺笑。
“師姐!”他猛地站起,“我還以為你——”
他話還未說完,耳邊忽響起了岚無涯的一聲慘叫:“叔父!”
古星一怔,他剛才明明聽見了刺穿血肉的聲音,本以為是禹山王得了手,可雲姑娘此刻卻全須全尾地站在自己身前,再加上他如今已經能正常行動,隻能說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