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質子，他在姜司紹眼中值一座城池，在楚敬業眼中值一千頭羊。

姜明是掌上明珠，他是什麼呢？

他還在腹中的時候，他和他的母親就應該被李氏絞死，隻是因為吃了敗仗需要一個質子送出去，他才僥幸沒死，他才有資格出生，生母被賜死，他連他的生母是怎麼被賜死的都不知道，是被賜了一杯毒酒還是被賜了三尺白绫都不知道。

出生是個錯。

被賜名姜未寒也是個錯！

辱沒李氏皇族也是個錯！

所以楚敬業等人覺得即使是他死，他也不該姓姜！因為這關系皇族尊嚴！

可這些他都沒的選擇啊！

他沒的選擇成為質子，沒的選擇姓什麼啊！

“大哥……”姜明欲言又止。

找到李未寒的時候，姜明就看到平素冷淡無比的李未寒居然在吃肉丸子喝酒。

是那種街頭小吃，一串一串的肉丸子。

他吃的很快，随便嚼兩下就咽下去了。

他喝的酒也是街頭很普通的烈酒，一口下去，火燒火燎，胃子想是要着火一樣，但他停不下來，隻能一口一口喝！

看到姜明來，他才放下那些肉丸子，匆匆咽了嘴裡的東西。

“我原來隻是質子，我隻是養子，你們為什麼要那麼做！！”李未寒眼神空洞。

姜明今天其實也很震驚，虧她還腦補了一出狗血劇，以為李未寒是她便宜大哥之類的，沒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她的震驚程度并不亞于現在的李未寒。

看着現在失魂落魄遭受重大打擊的李未寒，姜明心裡也不高興，在她的心裡，她的大哥李未寒不該是這個樣子，他應該是驕傲的，自信的，努力的，她看到現在這個懷疑自己，否定自己，隻會喝酒的李未寒便來氣，說：“你夠了，我其實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李未寒黑如天幕的眼眸無神的望着璀璨星河。

他臉上是無法形容的痛楚，全身都散發出濃烈的酒味，像是喝水一樣灌下烈酒，也不管烈酒讓他的腸胃如火燒一般疼痛。

“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我其實是質子，那樣我就不會妄想什麼了，我也不會對你們抱有任何希望和期待了，可能一頓飽飯，一件過冬的衣服就能讓我滿足。你們欺騙我的感情很好玩嗎？玩弄我的情感很有趣嗎？”

“我隻是一個笑話吧，你們看我苦苦努力，知道我的努力都是徒勞，但就是什麼都不說。”

李未寒死寂的臉沒有一絲色彩。

驕傲的大哥不該是這樣，姜明冷笑一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冷笑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像是我以前那位優秀的大哥！！”

“誰是你大哥！”李未寒冷笑。

“對，你不是！我的大哥自強不息，即使跌倒無數次，他都能站起來，你不配是他！即使我無數次在心裡稱他是便宜大哥，實際上我心裡也是敬佩他的。那樣優秀的大哥怎麼可能是你這種人！”

姜明越說越氣，揪着李未寒的衣領，把他拎到一缸水面前，指着他水裡的倒影，道：“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你想想你以前什麼樣子！你以前那麼努力，那麼執着，你以前永遠不會放棄，以前的你是多麼的驕傲！是！我以前的确記不得你，但你現在已經是我無法忽視的人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足夠優秀！我害怕你，我畏懼你，所以我一直都不敢答應你跟你比試！但，你看你現在這樣！我感覺你不僅在羞辱你自己！你還在羞辱我！”

姜明生氣的扔下李未寒，别過臉不想再看他一眼。

李未寒拿起酒壇猛地灌了一口，問道：“那你還想我怎樣？不被人期待，不被人允許出生，被人随意改了姓氏，甚至我的親生父親還想殺了我，你還要我怎麼樣，要我怎麼找活下去的意義？怎麼，要我活着為你們掙回一千頭羊？畢竟，我也隻值這個價了。”

李未寒說到最後，語氣是說不出的嘲諷。

“所有人都期待你去死，或者，所有人都看不到你，都不在意你的生死，你呢？你想死嗎？為什麼你要遵從所有人，而不遵從你自己的想法呢？既然沒有人期待你，你就更要努力，讓他們看看你是何等優秀的人，讓他們明白他們是錯的！”

姜明頓了頓，又說：“我也無法理解你，但我想，我是你的話，我肯定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畢竟我沒你那麼無聊，那麼執着。”

李未寒看向姜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

“振作起來，我的對手不是一個會自怨自艾的醉鬼。”

她面容沉靜如水，帶着一絲純真的正氣，不悲不喜。

月涼如水。

天幕之上星河璀璨。

夜風微涼。

楊柳垂下的柳枝在秋夜寒風中飛舞。

這個夜晚很甯靜，靜的什麼聲音都沒有，猶如墳墓的寂靜一般，這是一種死寂沉沉的靜默。

李未寒突然覺得姜明很是不可思議，問：“你明明修為全無，為何總是這般自信從容？”

姜明冷傲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什麼話也沒說。

*

回到宮裡，姜明抱着那一百隻憤怒的慘叫雞，玉嬷嬷急的大呼小叫。

姜明捏了兩隻憤怒的慘叫雞，慘叫雞嚎叫不已，玉嬷嬷氣的差點吐血。

由于姜明的破鑼嗓子給大家的陰影太深了，姜司紹讓玉嬷嬷教姜明琴棋書畫，各種樂器都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