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竹沖進柳萬絲的寝殿時,她正看着床榻上輾轉痛苦的少年發呆。
好像暫時沒有繼續下手的意思。
遇到有人突然闖進自己的私密空間,任誰都會不高興的,更何況脾氣古怪的師尊。
不過此時此刻,冉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語不驚人死不休,她頂着柳萬絲幾乎要發作的怒氣,直接說出了重點: “師尊,淮中林出現了。”
“什麼?”柳萬絲立刻揮袖起身,迫不及待道,“在哪裡?”
“……渡情殿。”
冉竹說起話來,臉不紅心不跳。此刻的十萬火急,已經沒有餘裕再想往後了,即便有什麼懲罰,她受了就是。
況且她在這裡的時間,僅剩下一日而已。
柳萬絲的臉色變得很怪異。
她揚起紅唇,笑了幾聲:“總歸是心疼和賤人生的兒子,願意來找我了。”
說罷,她祭出劍來,就要往渡情殿趕去。
“師尊……”
冉竹心中悶悶的,不知怎麼地,忽然出聲喊住她。
她雖焦急,卻依舊轉過臉來,平靜地望着小徒弟:“還有何事?”
這回輪到冉竹踟蹰了。她不知該從何說起,頓了許久,終于道:“其實,甯長姝是被淮中林害死的。禦靈門也是被他設計,落得個凄慘的滅門結局。”
“他沒有心,對誰都如此。不值得您這樣。”
柳萬絲恍然的神色一閃而過。
她深深地看了冉竹一眼,默然不語。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迹,可是她的命,早已千瘡百孔。
不值得這樣。
但若不這樣,一意孤行,不管不顧,她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柳萬絲眼中像是刮起了漫天風雪。她毅然決絕地轉身,禦劍飛出了寝殿。
冉竹望着她遠去的影子,長歎一聲。
長輩之間的孽債,積怨太深,她就算有幾句道破天機的善語,終也勸不住。
還是先看看淮璃吧。
她扭頭,快步朝床榻奔去。
系統及時給她發出提示:“宿主,鮑一松已經來了。你隻需争取一點時間,他們天劍宗自會想法子帶走淮璃。”
“好。”
希望被她坑了的話痨盛師兄,能夠多留住師尊一會兒。
她一面想着,一面拉起床邊的帷幔,彎腰下去看他。
少年痛苦地喘息。他額上盡是冷汗,唇抿得很緊,渾身都泛着不正常的紅暈。
中了“情絲纏”這麼久,已經發作得很厲害了。
事不宜遲。她趕緊掏出【召喚戒指】,一個健步爬上床榻。
在被子裡摩挲了幾下,終于找到他滾燙的手。她焦急地掰開他的手指,将【召喚戒指】套進他的指節之中。
“未未,淨化解‘情絲纏’,同時療愈手腳的經脈。”
話音剛落,桃紅色的帷幔中,發出了瑩白色的光。
她的心稍稍安定,轉眼瞧見少年被挑開的衣襟,白皙健碩的胸膛露在外面,登時吓了一跳。
她心想,這人如此驕傲,若是被鮑一松或者其他師兄姐弟瞧見如此模樣,怕是會氣死。
趕緊給他穿好吧。
冉竹往裡面挪了一下,伸手去拉他的衣領。不料就在此時,這人忽然瞪着憤恨的雙眼,像要咬死獵人的野獸,擡手就是刀刃相向。
她條件反射地想躲開,那閃着寒光的鋒利刀刃,一頭紮進了她的左肩。
隻一瞬的停滞,他抽出匕首,帶起一注鮮紅的血
。
鑽心的疼痛從肩膀上暈開,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家夥,哪裡來如此厲害的匕首。
“你……”他嗓音顫抖,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情緒。
逐漸清明的眼,盯着她肩上滲出的血痕,眸光搖曳得厲害。
冉竹還來不及分辯那眼中的異樣,他已經掙紮着,用手肘一點點支撐,自己緩慢坐起身。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額前青絲淩亂地垂在鬓邊,眼眸仍舊是猩紅一片。
冉竹微微後仰。他順着起身之勢逼近了她,不由地擡手,撫上她肩頭的傷口:“……”
然而關切的話,在出口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極快地縮回手,望着她,面色陰冷:“你又要耍什麼花招?”
她心間有些酸脹:“你聽我說,之前的事……”
正想解釋清楚,忽然心慌氣短,全身麻痹一般地痛起來。
尤其是喉嚨,猶如吞了刀劍,刺拉拉的,像有尖刺在劃。
系統忽然在耳邊輕聲說話,語氣額外沉重了起來:“……宿主,刀刃上有毒……”
“鸢紫草,見血封喉,你很快會死。沒多少時間了,宿主。”
她怔然。
居然是如此潦草的結局嗎?
也是,作為工具人的白月光,在推動劇情的同時,也要被男主誤殺緻死。這樣,才能解除金書如願的詛咒,這樣,才是一個合格的炮灰。
可是她心裡為什麼那麼難受?
“為何不說話,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他面色鐵青,咬牙盯着她。
冉竹深吸了一口氣,忍着痛楚擡起手臂,推了他一掌:“你快走吧,等師尊回來,一切便晚了……”
他冷笑,眉眼裡含着三分薄怒:“你将我送來此處,如今又叫我快走。我就這麼好戲弄?”
“……”她開始頭暈眼花,周身的皮膚之下,如有蟲咬般隐隐作痛。
“冉竹,你們合歡宗這些妖人,欺我辱我,還用這種可笑的伎倆愚弄我。待我回到天劍宗,必然召集人馬,踏平你們這萬惡之谷!”
“别……”她每說一個字,嘴裡都像含着火一般痛,“我沒騙你……你母親也沒有……”
疼,渾身都疼,說話太吃力了。
詳細的情形根本解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