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靈門,瑤光天池。
天氣已然轉暖,各峰各殿都盛開了大片的春花,可謂姹紫嫣紅。
隻有這個木槿殿,奇奇怪怪。明明是用花命名的殿宇,可是在這兒啊,除了竹子,還是竹子。
“幹脆改名叫竹子殿好了。”
令冬青一面嘀嘀咕咕,一面甩着手裡的抹布。
他踏入溫葉堂内,第一眼就看到堂中那個對眼睛極具沖擊力的——寒冰棺。
不知怎麼地,令冬青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他偷偷潛入此處,想抓魔鬼師兄的把柄。
可無意中,卻看見了他的那滴淚。
說出去都沒人會信。那個将修仙界攪得天翻地覆,又把正氣盟捶得媽都不認的“斬天一劍”,會把自己關在一間屋子裡落淚。
是因為寒冰棺裡的人麼?
令冬青忽然覺得,他隐藏在俊朗相貌下的八卦之魂,此時此刻在猛烈地燃燒。
到底是什麼人,能讓這樣一個魔鬼師兄念念不忘,還會把自己關小黑屋哭唧唧?
神使鬼差地,他又往寒冰棺的方向踏出一步。
啊,不行不行,他害怕……
為啥要在喜慶的日子看這些詭異的東西!晚上會做噩夢的!
他糾結地在堂中走開走去,思想鬥争極其激烈。
最終,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恐懼。令冬青覺得,自己大概是屬貓的。
他放下抹布,心疼地抱住了可憐的自己。然後像要幹什麼壞事似的,踮起腳,萬分小心地往寒冰棺走去。
好像隻要他腳步聲大那麼一點,就能吵醒棺中女屍似的。
紗帳輕得像絨毛。他隻輕輕一撩,它便漂浮在空中,露出藏在底下幽藍的寒冰棺。
令冬青不由地屏住呼吸。
此刻,他終于看清楚了棺中人的模樣。
清麗可人的少女,算不上什麼絕世容顔,卻如同一朵花盛放在這冷冷清清的地方。
是這裡唯一的暖色。
她肌膚雪白,眉眼靈秀,不是令人一見傾心的大美人,卻很好看。好看得很舒服。
令冬青像着了魔似的,不禁埋下頭,湊近了去端詳她。
少女幾乎沒有生人的氣息,長睫安靜地覆在下眼睑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這是誰啊……”
他将下巴擱在冰棺上,眼睛盯着裡面的少女,不由地自言自語。
真的像有什麼蠱惑力似的,他居然一點也不害怕了,甚至在想,若是這少女笑起來,一定更加好看。
聽煉器堂的弟子們說,魔鬼師兄曾經栽到了合歡宗手裡,也不知是受了什麼爛俗的情傷,然後就變這樣了。
他還以為這厮肯定喜歡那種妖豔傾城的……
“你在幹什麼。”
一聲輕微的冷喝,在空洞的溫葉堂響起,驚得令冬青渾身一震。
這聲音該死的熟悉。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猶如偷東西被抓包的熊孩子,漲紅了臉解釋:“我、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淮璃面色很冷,連嘴角常挂着的笑意也沒了。
他一步步走近,聲音很輕,卻帶着肅殺之意:“我好像跟你說過,不能碰這個。”
令冬青隻覺得背心裡全是冷汗,顫巍巍道:“淮師兄……我沒有惡意,就是有點好奇……”
“你走吧。以後這裡,不用你來了。”
他瞥一眼令冬青,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令冬青不由得張大了嘴。
就這樣,放他走了?
這幾月,他每天都在咒罵魔鬼師兄,每天都在憂愁,到底要被奴役到什麼時候,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不再讓他打掃溫葉堂。
解散正氣盟,他這輩子做不到,下輩子也做不到。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現下如此簡單就放過他了。
為什麼?
僅僅因為這寒冰棺中的少女嗎……
“還不走?”淮璃見他僵在原地,眉梢一挑,漫不經心道,“要我挖你的眼睛麼。”
令冬青:!!
他抱着頭,猶如燒着了屁股的老鼠,慌不擇路地沖着溫葉堂的出口奔逃而去。
果然是魔鬼師兄,魔鬼!
*
夕陽西下,霞光投射到天池之中,形成了瑰麗萬千的色彩。
邱芙蓉仰面躺在竹椅上歇息。
今日該她當值,喂食山林裡的靈獸。一番折騰,她被小家夥們鬧得有些疲累。
可那笨蛋師弟卻不肯放過她。
令冬青一直蹲在她旁邊,像個被抛棄的怨婦,叽裡呱啦說個沒完。
“他這就是公報私仇!哼,還想挖我的眼睛,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