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竹正暗自在心裡吐槽,天上那褐袍道人忽然逼近。他揚手一指,又使出殺招。
隻見他身後的數萬個幽藍法陣,忽然連連閃爍,然後喜聞樂見地從裡面鑽出大把大把的“喪屍”。
那源源不斷的勁兒,就像被人猛擠的黑色牙膏,絲滑地往下堆積。
“天啦,這麼多……”冉竹咂咂嘴,由衷感慨,“沒看出來啊,太安城的人口密度還挺大。”
“你傻啊,這些不是太安城的人!”薛天可急得龇牙咧嘴,“此等數量,至少有八、九座城都淪陷了……這個左長老果然有問題!”
八、九座城啊。
左長老你是在超低成本造喪屍大軍嗎?這算盤珠子打得啪啪響,直接“取之于民”,連原材料都省了。
數量是挺吓人的。不過沒關系,你有你的大軍團,我有我的大殺器。我們以質取勝。
冉竹回頭望望淮璃。這人正微揚着下颚,雙眸沉如烏玉,若有所思一般,淡淡地望向空中。
她決定假惺惺地、稍微和他客氣一下:“數目如此龐大,又來勢洶洶,解決起來挺費功夫吧。要我們幫你嗎?”
淮璃無奈地笑笑,朝她揚起了手。
白皙的腕上,赫然出現了兩圈黑荊棘般的藤條。那藤條渾身都是駭人的尖刺,這些刺如同有生命一般,正蠢蠢欲動,朝他的皮肉裡生長。
“這、這是什麼……”冉竹心裡一沉,幾步上前,托起他的雙手。
他擠出一絲自嘲的笑容:“失策了。昨夜殺的那人,身上帶了死咒。”
尤清寒輕微變了臉色:“以命為咒……你的修為被壓制了?”
似乎不喜被尤清寒點破。他别過頭去,鼻中發出輕微的哼聲,卻不敢對視冉竹的眼睛。
冉竹心急如焚,将他的臉掰過來,盯着他的雙眸道:“是這樣嗎?”
他這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點頭:“嗯,暫時,無法使用靈力。”
尤之舟也在一旁補充道:“這種咒是禁術,我好像聽說過。隻要你殺死被種咒之人,你便會立刻遭到咒力反噬。”
完蛋,天塌了。
這就好比——對面都大搖大擺地打到臉上來了,我方最強最能帶飛的“野王哥哥”卻說,他的技能正在冷卻中……
啊啊啊啊,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她連忙算了算已方現存戰力。基本完蛋。
若沒有淮璃,根本不能跟天上那個boss五五開。
【召喚戒指】裡,未未隻能淨化和療愈,添足隻會制造幻境,完全沒有破局的口子。
冉竹拽着淮璃的手不放,回頭問其他三個人:“你們誰會解咒?”
現在隻能寄希望于本世界的男主女主們了。想必大家都是主角,肯定和淮璃差不了多遠,都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誰知道這仨齊刷刷地把頭搖,又不約而同地實誠道:“不會。”
冉竹簡直兩眼一黑。
你說,同樣是活躍在兩個世界的主角,這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正在他們商讨對策之時,頭頂上的boss可不管那麼多。褐袍道人一言不合,就指揮着烏壓壓的喪屍大軍朝他們五個撲了過來。
這些人沒有眼白,眼睛猶如兩隻巨大的黑窟窿,皮膚呈現出棕銅色,與村口的千年老樹皮一般。他們行動扭曲僵硬,卻不知為何跑得極快,連骨節都被磨得“咔咔”響。
好像淮璃說過,即便砍斷了他們的胳膊和腿,也能頃刻間再生……
冉竹臉色一片鐵青,手不自覺地瑟縮起來。
都說反派boss死于話多,這位左長老咋不按照理出牌呢?多寒暄幾句廢話啊,怎麼上來就一聲不吭,直接放大招開幹了?
偏偏這時候,系統跟死了沒兩樣,完全派不上用場……難道他們幾個今天就要在此處被團滅?
淮璃比她冷靜的多。
他輕輕反握住她的手腕,嗓音沉靜溫柔,如同山間流淌的清泉:
“阿竹你别慌,還有我在呢。劍氣耗費靈力,我用不了,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尚有其他法子可行。”
此話如一根定海神針,暫且穩住了她的心神。她剛想問是什麼法子,眼下的情形已經容不得他們再多言半句。
隻見淮璃一揚手,不知從何處掏出一瓶丹藥。他微微仰脖,快速服下一顆藍白相間的丹藥。
下個瞬間,純粹而磅礴的靈力在他身上流動。
“以前被柳萬絲的‘鎖魂枷’困住過。此後,便有了随身帶‘補靈丹’的習慣。”
他伸手,五指微動,召喚出一隻碧色的玉笛。
紅穗跳躍,玉笛在他手中劃了半個漂亮的彎兒。下一刻,在這破敗淩亂的荒城之中,笛音頓起,萬分的空靈和純淨。
周遭的喪屍皆是一頓,像踩了急刹車般,突兀地停在原地。
他們齊齊地立着,黑洞洞的眼下,似乎流出一行清淚。很快,一動不動的他們便如同開了溶解特效,原地化成瑩綠色的光斑,随風消逝而去。
“《渡魂曲》?”尤清寒吃了一驚,“你在超度生魂!”
生魂被度,便是要往黃泉界投往生去,再也無法活過來了!
他全身的血都湧上了頭,額上暴起青筋,沖上前欲要阻止淮璃。冉竹見勢不對,趕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師兄,你冷靜點,聽我說。他們已經沒救了。雖然是生魂,但已經不能再變回活人了……”
尤清寒回頭望着冉竹,臉色發白:“是他告訴你的?這、這些不過是他的一面之詞!”
“我信他,”她眸光鎮定,“他雖一貫我行我素,但如若涉及蒼生,他不會胡來的。”
這是刻在骨子裡的。
當年在飛葉城,他尚且隻是一個六歲孩童,便已經懂得傾盡全力驅魔除害。
這樣的他,知道孰輕孰重。會瘋魔,但絕不會冷血。
淮璃兀自吹着笛。他正聚精會神地對付着眼前數以萬計的走屍,他們的對話,他似乎連一個字都沒聽到。
然而他的眸子卻變得如琉璃般明亮。
玉笛之側,他的嘴角幾不可見地,輕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