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前,林清婉和褚青雲正準備自二樓下去,藏寶閣木階比尋常台階高,不太好走。林清婉提起裙擺,一步一步走得也算優雅穩當,偏生褚青雲要伸手扶她。
她便說:“你師尊還沒老呢,不至于下台階都要人扶。等到我滿頭白發,腿腳打顫再扶也不遲。我還能摔着不成?”
事實證明話不能說太滿,有個詞叫一語成谶,下一秒林清婉便體驗到什麼叫言出法随。某種神奇的非自然力量令她腳下打滑,整個人猝不及防向前跌去,本來林清婉可以用靈力穩住身形,偏偏——偏偏褚青雲飛快沖過來要給她當人肉氣墊。
二人從木階上滾下去,林清婉倒是沒磕着碰着,褚青雲又是撞到扶手,又是撞到牆,最後腦殼還磕到了地闆。林清婉光是聽着聲響就替他痛得不行,她也不管什麼高冷不高冷,形象不形象了,爬起來給他做了個全身檢查。
林清婉說:“何必呢?”
褚青雲慚愧道:“本能。”
“頭沒事吧?”林清婉示意他低頭。褚青雲依言俯首,長發滑落肩頭。靠近她脖頸,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那味道牽着心神,快讓他丢了魂。
林清婉一手捧着褚青雲的臉,一手指尖按着他頭皮,她眉心未松:“疼嗎?”
好聽。
怎會有人的聲音如此好聽……
這兩個字鑽入腦海,好似有催眠的神效,他想順勢靠在林清婉肩頭,不管不顧地賴着她。
餘光裡的脖頸纖細白皙,褚青雲僅瞥到一眼便立時移開目光,隻覺得心跳如擂鼓,被林清婉掌心觸碰到的肌膚越來越燙。他直身後撤,略顯倉皇,可真正離了那香氣和溫度,反而有些失落。
許久沒聽到回音,林清婉欲再問一遍,便聽他說,“疼的。”
林清婉叮囑:“下次别這樣了。”
褚青雲乖順應道:“嗯。”
林清婉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她沉思片刻,後知後覺:“适才是不是有爆炸聲?”
褚青雲說:“好像是。”
“師尊。”
林清婉和褚青雲循聲看過去,瞅見兩張黑臉。秋夭夭說話時一口一口往外噴着爐灰,黑白分明的眼睛透露着無辜:“爐子炸了……”
白灼華摸出手帕給她擦臉,帕子擦黢黑了也沒把秋夭夭的臉給擦幹淨。
林清婉話音牽強:“……碎碎平安,炸炸順利。人沒事就好。”
弟子大比由煉丹爐爆炸拉開序幕,因此林清婉心裡很是不踏實,始終懷有擔憂,這擔憂一直持續到第二日,大比開始前。弟子大比第一日是劍修弟子的比試,師徒四人和丁靜一同前往比賽地點——無相派主峰靈台山。
一向話痨的丁靜今日出奇安靜,反倒是林清婉不停對徒弟們囑咐:“比試前不必太過緊張,放平心态,别有壓力,隻當是尋常測驗即可。頭籌不頭籌的不重要,自身安全才是第一。防人之心不可無,切記要小心别人下黑手,千萬要謹慎,不可粗心大意。若看台中的觀衆不捧場,也别在意。”
此番話語點醒丁靜,她附和道:“是啊是啊,特别是賀峰主,他向來與滄海峰不對付,還有好幾位峰主也與我們不對付,你們當心點。”
白灼華說:“多謝師尊與丁姐姐叮囑,弟子們定會銘記在心。”
秋夭夭語調上揚,新奇極了:“師尊,你今日怎的這般唠叨?像一位護崽的老母親。”
林清婉勉強扯起嘴角,實在是笑不出來。她看向褚青雲:“尤其是你們劍修,最易受傷,萬萬不可大意。”
褚青雲唇角噙笑:“徒兒知道了。師尊叫我們不要緊張,其實最緊張的便是師尊你了。”
衆人已踏入靈台山境内,如潮水一般的人群蜂擁而至,二十四座峰的人盡皆彙聚于此,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陣勢比掌門生辰宴還大。
滄海峰其餘弟子早早候在看台上,瞧見林清婉等人便對他們見禮。如今風向可謂是一邊倒,以裴霖為首的小團體從排擠者變成了被排擠者。
白灼華等人的實力日漸強勁,無人再屈服于裴霖的威壓之下,大夥都投身了白灼華的麾下。少年團成員看清形勢棄暗投明,裴霖的狗腿子日益減少,身邊隻有孫旺不離不棄。
裴霖和孫旺坐在犄角旮旯,他盯着不遠處被人群簇擁的白灼華,心裡記恨之人再添一位大将。
大比主持人借用擴音神器,宣讀比賽規則,蹦出來的字鑽進林清婉的左耳,又從她右耳鑽出,幾乎沒有停留,什麼也沒留下。比賽事宜繁瑣冗長,等待的時間愈久,林清婉心裡就愈是毛焦火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