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纖細的手突然伸出了溫暖的被窩,巫青禾眯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艱難從床上起身,打開了夜燈。
糟糕,今天上班的時候水喝多了。
晚餐的湯也有些鹹,害的她喝了不少水。
她穿起拖鞋離開了床邊,輕輕打開了卧室門。
巫青禾來到了客廳,她沒有打開客廳的大燈,廁所就在不遠處,走幾步路就到了的事情,沒必要。
昏暗的客廳裡,巫青禾慢吞吞朝廁所方向移動着。
隻是一個眨眼間的功夫,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等巫青禾凝聚視線仔細瞧看,又發現不過是自己睡懵了的錯覺,那黑影隻是客廳物品倒射出的陰影。
“啪!”
燈光瞬間亮了起來,将客廳照得宛如白晝。
“你在幹什麼?”巫青禾的手還按在客廳大燈的開關處,她面無表情地盯着遲逢春的背影,聲音平靜近如死水。
燈光亮起的那個瞬間,遲逢春身形一僵,習習涼風不斷拂過他玉白的面龐,吹得他心也涼了半截。
“好涼快的風啊,今晚月亮倒是不錯。”遲逢春彎唇淺笑,回頭對巫青禾說道。
月下公子,陌上美玉,月光灑在他隽清秾豔的五官上,倒是格外賞心悅目。
巫青禾無動于衷,她黑沉沉的視線落在了遲逢春已經踏出一半在外面的身體,第一次語氣裡帶着不确定:“你這是在賞月?”
是那種身體已經在外面一半,腳已經踩在窗沿上的賞月?
遲逢春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他看着這麼晚還沒有睡的巫青禾,還反過來詢問她:“你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是啊,她是沒睡,不然怎麼會看到現在這一幕。
敢情這幾天他老實了不少,是為了現在給她拉坨大的!
這裡可是整整有二十三層!
“給我下來。”巫青禾的聲音不大。
遲逢春純良的笑容一僵,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從窗戶上跳下來,漂亮的眉眼恹恹耷拉着,似乎已經預知到自己的未來了。
“說吧,你在幹什麼?”
遲逢春看着已經坐在沙發上,連廁所也不去的巫青禾,知道今日自己如果沒有将事情說清楚,這事肯定過不去的。
說還是不說?
頂着女人明銳的視線,遲逢春左顧右盼,糾結了許久,最後才吞吞吐吐地開口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巫青禾看着面色心虛的男人,心裡已經有種詭異的平靜。
該怎麼說呢?果然如此。
遲逢春看了一眼巫青禾的臉色,女人清秀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頓了一秒又繼續說了下去:“我承認我半夜偷吃抹茶冰淇淋不對,可、可是它真的很好吃啊。”
遲逢春嘴角邊還有未擦拭幹淨的綠色,翠綠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宛如雪堆裡的松枝,配合着他睜大的眉眼,倒是有幾分罕見的稚氣。
看樣子是前不久剛吃的。
巫青禾卻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是這件。”
關于遲逢春半夜起來偷吃抹茶冰淇淋這件事,巫青禾早在他入住的頭幾天就知道了。
畢竟,他真的很愛抹茶味。
而巫青禾也不是傻子,冰箱裡少了什麼她還是清楚的。
巫青禾看着試圖裝傻而蒙混過關的遲逢春,語氣又微微重了幾分:“你想出去?”
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巫青禾不明白的地方就在這裡,大半夜的他出去幹什麼?而且是以這種異于常人的方式,雖然說他本來就不是人。
可是這厮不老實,他沒有打算說實話。
看着左顧右盼、遲遲不回答她問題的遲逢春,巫青禾的狐兒眼緩緩眯了起來。
你們有養過寵物嗎?寵物做錯了事會是什麼反應呢?
心虛?有。
裝傻充愣?有。
故作鎮定?有。
這些遲逢春都有,而且他一定在憋個大的。
可歸根到底,他不是她的寵物,她又有什麼資格阻止他呢?憑着自己的室友身份?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
算了,巫青禾眉眼閃過一絲困倦。
這事既然問不出來,她也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就在她起身離開去上廁所時,遲逢春突然開口了。
他慢慢朝着沙發的位置靠近,在巫青禾的面前蹲下來,他頭微擡起,以一種仰視的姿态擡眼看向上面的巫青禾。
那是一種絕對下位者的姿态,從來隻有脆弱的、沒有主動權的那一方才肯俯首如此。
巫青禾能清晰看到鴉青羽睫下漆墨的眼瞳,鑲嵌在白到幾乎快要化掉的雪白骨皮上,宛如蒼茫雪色裡的寂寥一點,凄凄幽黑不見光。
他現在的模樣絕對算不得正常,甚至看起來有些吓人。
陰影下,他半明半暗的詭豔神态宛如雪地裡剛誕生的懵懂精怪,亦如白紙裡專挑人心髒吃食的魑魅。
安靜的狹窄的密閉的空間裡,遲逢春凝視着女人漆黑的狐狸眼輕輕地說:“對不起。”
這一句道歉顯然比上一句要真切很多,發白的指尖死死按在冰涼的地面。
“隻是,我突然發現……”
“我還是有些生氣的。”
他直直看着她,眼都不眨,直白平靜說道。
“不,是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