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兒意思。
萬俟逐鹿摸着下巴,回憶與曲雲織短暫的相處。
一開始他連這人長什麼樣都不關心,默默給她貼了個死對頭妻子的标簽,打算問完話就扔,一點恨屋及烏的想法也沒有。
葬禮上此人白衣缟素,面色蒼白寡淡,他乍一眼也以為這是剛死了老公,又面臨一大票謀奪家産的修士,從而産生的哀莫大于心死。
但如今想來,更像一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畢竟她每一次出乎意料的舉止,都恰好踩在他情緒變動的節點。
這是一個精于算計的女人。
就是這樣一個他不放在眼裡的人,疑似,或者說基本可以肯定,是害得玄微殒命的兇手。
玄微是他執着多年也要斬于劍下的敵手,是他遇到過骨頭最難啃的獵物。
在他仍追逐奔跑,獠牙尚未觸及眼前目标時,就有一發突如其來的陷阱虎口奪食。
他很不爽。
既然搶了他的獵物,就該付出代價。
她該被他所狩獵。
萬俟逐鹿思緒稍稍抽離,問一旁的宋逾,“你說她為什麼要殺玄微?”
理由他想不通,這對道侶不像結仇的模樣,據說還是青梅竹馬,殺了玄微對曲雲織有什麼好處?
上一句還說曲雲織與玄微之死有關,下一句就直接笃定,宋逾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茫然“啊”了一聲。
萬俟逐鹿也不需要他回答,語氣輕松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女人是魔族派過去的卧底?”
目前看來,乍然沒了結怨多年的死敵,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诶。
這顯然是句玩笑話,可宋逾沒發覺有好笑的地方,略顯冷漠地說:“魔族有沒有派卧底,你不知道嗎?”
萬俟逐鹿:“……”
行,他果然沒有幽默的天賦,開個玩笑隻讓人一點也笑不出來。
魔尊有些受打擊,他一本正經遠離令自己悲傷的話題,轉到正事上去。
“這幾天你派人調查玄微和他道侶之事,他們的過去,在上清仙宗的相處,尤其這段時間有無異常,事無巨細擺到我面前。”
曾經他對曲雲織多有忽視,知曉玄微有個花瓶道侶,僅此而已的地步。
現在所謂的花瓶美人都算計到他身上來了,是該惡補一下對手的情報,知己知彼。
宋逾不會在正事上含糊,嚴肅應了聲“是”。
“至于曲夫人。”略顯暧昧的稱呼在他舌尖輾轉一圈,萬俟逐鹿笑了笑,“将她安排到偏殿。”
“無需以我的名義。”
宋逾一怔,沒說什麼,躬身退了下去。
在魔族,不被打上任何印記的獵物,意味着誰都能肆意欺辱。
*
曲雲織最近很忙。
無需懷疑,就是魔尊搞的鬼。
将她帶回魔域後就再沒露過面,盡派些歪瓜裂棗的魔族上門找她麻煩。
是被什麼麻煩絆住了,還是正在核實玄微的死因,調查她的過去?
在動動口舌氣跑了兩個,搞哭了三個,耍弄了一群魔族後,曲雲織終于不耐煩了。
算算時間,覺得魔尊差不多該見一見自己,再不來就該換她大鬧魔宮。
這天,殿外傳來腳步聲。
曲雲織托腮斜倚榻上,随意擡眸往外一瞥,正想着今天幹脆把找麻煩的魔族氣爆炸,視線中卻闖入一抹玄衣身影。
泠泠作響的金飾和那标志性的小辮,後知後覺被她注意到。
曲雲織坐直了身子,唇角微彎,眼眸半斂,大袖掃過面前小桌,溫聲曼語道:“你來了,坐吧。”
萬俟逐鹿腳下一頓。
這語氣怎麼跟她才是此地主人一樣?
是在表達被晾了幾天的不滿嗎?
想起手下禀報她這段時間做了些什麼好事,這是自從暴露真面目後,就絲毫不掩飾美人帶刺的事實。
萬俟逐鹿似笑非笑,倒也順着她的意思落座,眼見曲雲織自然而然沏了一壺茶,将冒着熱氣的茶杯推至他面前。
魔尊接過,很給面子地一飲而盡,“是我不對,這些日子冷落了你,以茶代酒賠個不是。”
曲雲織靜靜看着茶杯漸空,可惜找不到機會下藥。
“我調查了你與玄微的過去。”萬俟逐鹿開門見山地說。
曲雲織神色未改,她今日穿了身織金黑袍,肖似的顔色落在魔尊身上是冷峻深沉,換成她則穿出一種凄迷陰郁的昳麗,像蟄伏陰影的幽鬼。
她半點不意外的模樣,表情依舊很淡。
萬俟逐鹿說:“你二人自小相識,應當來自同一個地方,可奇怪的是你們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找不到絲毫過去的痕迹。”
玄微仙君橫空出世,在一次凡間曆練後帶回他的青梅。
短短兩句話,足夠概括他二人此前一生。
曲雲織心想并不奇怪,她們一族遭遇天罰前,也是避世隐居的,再加上玄微早先便清掃過痕迹,時隔多年魔尊查不出很正常。
萬俟逐鹿接着道:“來到上清仙宗後,你們感情深厚,恩愛非常,一人君子持禮,一人紅袖添香。”
“所以我實在想不出你殺玄微的理由。”
魔尊微微歎息一聲,表現得他對玄微之死有多惋惜的樣子,而後話鋒一轉,“不過想想你先後接近玄微與我,其中目的不言自明,是為了氣運之子,準确來說是我們身上的鴻蒙至寶而來。”
曲雲織毫不意外魔尊能看破這點,她隻說:“至寶無法被他人搶奪。”
萬俟逐鹿不以為意,“隻是無法被搶而已,除此之外的手段多的是,至寶無法可解,但人身上到處是破綻。”
“誘騙、欺瞞、利用,但凡對人起效的手段對氣運之子同樣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