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梨開口要揭穿,脖子剛扯斷的絲線,用力一纏制止住她!
手中發簪險些脫手。
狀元郎在她的注視下,瞥過眼盯住鶴承淵的方向,幾根細線悄無聲息朝他背後靠近。
鶴承淵似乎沒有察覺,蹲在地上明晃晃露出後背。
謝故白撕心裂肺道:“阿梨!”
鶴承淵心頭一震,猛然轉頭。
沈知梨破不開纏身的細線,于是她将發簪紮進了自己的胸口,一口血湧出,大片的血染紅白色細線。
“當啷!”
不知處的鈴铛響起第三道。
視線天旋地轉,紅林如一灘靜浮于清水的墨瞬間被攪渾。
一把飛刃旋轉而出,“當!”彈開襲向沈知梨的絲線,此線富有韌性,如鋼絲堅硬,與利刃相撞,發出脆響。
飛旋的刀,随着慣性,斬斷沈知梨身上所有細絲,她提起呼吸,岔氣的腦子恢複意識,拔出發簪,身形不穩,朝前栽去。
鶴承淵不知從哪閃來,單手将她撈住,另手接刀,斂起笑,屏息側聽。
“賭徒。”
彈開的細絲并未停下,甩開後拐了個彎,殺氣騰騰刺穿緩慢飄落的紅花。
近在咫尺之際,鶴承淵側過身,半擋沈知梨,手腕一番,握着刀卻未出,站定原地。
與此同時,謝故白趕來,眉目沉冷,擋在他們面前,擡袖揮動,拔劍而出攔下那根懸絲。
“謝公子果真是功夫了得,連這劍也能憑空變化。”鶴承淵扯起嘴角,意味不明笑說。
他的手扣住沈知梨的腰肢,她胸口疼痛,蹙起眉頭,血從嘴角滲出。
鶴承淵不顧她的死活,用她的命試探謝故白,甚至逼出影子傀儡師!
這是他的目的,早知狀元郎的不對,故意背對,引他出手。
不過,她似乎賭對了,又破了一場影戲。
謝故白震怒道:“身為她的殺奴,為何早不出手!”
鶴承淵:“我若出手,如何給你英雄救美的機會。現在看來深藏不露的謝公子,那身“了得”的功夫,還不如藏着算了。”
謝故白與他對峙,情緒激動道:“我在餘江求生,若是顯出會些功夫,定會遭人揣測!我便活不下去!你既是她選中的侍從,卻不救她,由她自傷自救!”
沈知梨的胸口抽痛片刻後,痛覺慢慢隐退,心口的傷也已愈合。
她緩過神來,脫開鶴承淵的手,與他拉開距離。
對鶴承淵來說,她的命一向無足輕重,輕飄飄的死了便死了,死前能利用一分最好,利用不上便算了,他不會為此頓足。
他不挑明記憶之事,說明對她還有一絲興趣,她不揭穿,隐藏為好,分清界線,相互利用的關系罷了。
“我沒事了。”
她甩開他的手,鶴承淵不知怎得,胳膊失去她的溫度,僵了一會兒,才放下。
影場變動,他們三人站在空空如也的屋内,唯有那面銅鏡正對屋門,而門外映出一道灰影。
沈知梨衣裳破損,若有所思盯着手中發簪,金色的簪頭沾染她的血,唯一消失的,隻有傷口,這是為何。
“啪!”
屋門推開,戲子立于門口,她頭戴官帽,掀起眼皮。
“眼見未必為實,究竟是運氣,還是......”戲子目光在三人間遊走,嘴角口脂抹花挑起,紅唇蠕動,“......運氣。”
音定刹那,門外飄落在半空的紅紙花,變了形态,成密密麻麻紅色細線,鋒利刺破門窗。
謝故白橫劍而出,一手護住沈知梨,斬斷襲至身前的懸絲。
鶴承淵擡足點地,閃躲過幾根細絲,出刀迅速,快如疾風,目标明确直擊戲子要害,兩人纏鬥,刀鋒與細線相撞火光四射。
浮光掠影,細絲勾住鶴承淵的刀,他的招數變幻莫測,淩厲殺氣,轉身挑刀斷線,甚至戲子這一拉,還讓他捉到漏洞,近身去。
戲子踉跄後退,發覺局勢不對,忙拉開距離遠攻,可鶴承淵沒再給她機會,刀鋒如風,身形如電,不斷逼近,身未傷一分,唯有亂線中閃躲不及的發斷了幾根。
戲子很快落于下風,神色驟變,冒出冷汗,已不似做影子那般戲玩,她哪怕聚精會神,也因鶴承淵的步步緊逼,出手逐漸失去章法,細絲淩亂,自亂陣腳。
鶴承淵手腳利落,衣袂飄然,雙足頓地,在側身躲過戲子密集的絲線之際,抛刀換手直抵咽喉。
戲子功夫一般,多是女兒家的拳腳,唯一難敵的是她不斷而制的影場,如今影場破盡,她的不足敗露。
“噗呲!”
刀刺穿戲子脖頸,戲子一瞬定神,血落滿地。
她失色呆滞不動,刀拔出,血一團接一團從傷口湧出,染滿她的衣領,懸在空中的所有線一下失去力,軟綿綿塌了下來。
戲子兩眼一翻,揚起脖頸向後倒去。
沈知梨凝眉,戲子如此不堪一擊嗎?
“鶴承淵!她不對勁!”
戲子身體在幾人注視中倒進落花,突然間!!!消失了!她化為萬花,詭異逃脫!
“幹的不錯,是我輕敵。”
衆人聞聲扭頭,萬花彙聚立于沈知梨身後,戲子現身鋒利的懸絲威脅停于她全身要害。
沈知梨被抵住下颚,高仰起頭,對此她神色自若,手心攥緊藏在袖中的發簪,輕笑說:“你剛剛把最後一條命用完了。”
戲子橫她一眼,絲線懸于她胸口處,她對另外兩人道:“我覺得,這是個好東西,你們二人跨出此屋,即可離開,但她要留下。”
謝故白手腳被纏住,他揮斷纏絲,掙脫出來,震怒道:“你說什麼!”
戲子以沈知梨命門做威脅,勝券在握之勢,昂首道:“我要她,給薛郎!解悶!”
“我的薛郎該寂寞了。”
謝故白咬牙切齒道:“你休想!!!”
“公子白不如顧及家妻!”
戲子揮動紅袖,細絲如箭,向四方展開,似細密織起的蛛網,将自己與沈知梨圈住的同時,對他們發起猛攻。
謝故白盯着随時會要沈知梨命的懸絲,為保己身,隻得後退,擡劍擋絲。
退無兩步,屋子密密麻麻積滿利線,一道殘影從他身邊無所顧忌掠過,鶴承淵提刀殺了進去。
鋒利的線,劃破他的臉頰,刺破他的衣裳。
“嗡——!”
一切發生迅速,三方同時出手。
戲子揚袖朝他們揮了何物,似計劃逃脫。
一團怪氣升起,彌漫令人頭昏腦脹的香氣。
沈知梨縮起眸子,關注鶴承淵的動作,近在咫尺時,不顧脖子懸絲的威脅,頂鋒而上,轉身揚手發簪刺入戲子眉心。
霎時!鶴承淵一手将刀紮入戲子胸口,一手抓住懸在沈知梨脖頸與胸口處的線,甚至在虎口纏了一圈防止脫落。
戲子一口血噴湧而出,方才僅關注鶴承淵的軌迹,忽視了被她威脅的沈知梨,萬沒想到這女子也是個不怕死的,竟然先出手,導緻她遲疑半秒,遭鶴承淵一擊斃命。
“啪——”烏紗帽落地。
戲子瞪着雙眼,死不瞑目直愣愣倒去,撞到繃直的絲線,鋒利的線攔住她的脖子,屍體一歪,脖子在線上劃了一道,真身被殺,腦袋一歪趴在紅花血泊中徹底死了。
屋頂鋪下漫天紅色桃花,沈知梨盯着鶴承淵流血的胳膊,略顯驚訝,如果沒有殺死戲子,他這條胳膊就廢了!
賭徒......
霧煙使得人頭昏眼花,她捂住口鼻,擡手無意識去抓鶴承淵穩住身子,下一刻體力不支,手與他擦袖而過。
鶴承淵亦是如此,甩了甩頭試圖清醒,卻是徒勞。
兩人接連倒入落花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