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推動櫃門，幾次撞擊把它開出一條小小的縫，然後在僅有的視野裡看見一地血迹。

從他爸爸身上流下來的。

這時候他終于沒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爸爸？！”陳宇童猛地撞擊櫃門

屠于曼卡着的棍子剛好被撞得松動，落了下來，一時櫃門擋不住陳宇童的重量，直接打開。

陳宇童撲了出去趴在地上，一下子暴露在夫妻兩面前。

他眼淚汪汪地擡頭。

沒有門和牆角擋住視野，豁然開朗，小宇看見了屋子裡的景象。

他的媽媽，下半身長着大大的綠色尾巴，大腹便便半趴在爸爸的肚子上。

她的頭還埋在爸爸肚子裡，聽到陳宇童弄出來的動靜，擡頭，露出一臉血迹。

趙昭的眼睛充血，嘴裡咀嚼的動作沒停，餍足的同時帶着幾分茫然，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陳宇童：“媽，媽媽？......你在幹什麼？”

“.....媽媽？”

其實他已經知道了，因為爸爸的肚子上有一個洞。

他看得見爸爸的腸子，因為快要掉出來了。

這是一個恐怖的噩夢。

他的媽媽變成了一隻蟲子。

長着螳螂下半身的女人終于辨認出來面前的是自己的兒子，她停下了嘴裡的動作，有點慌張地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随手塞回陳見山的肚子。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小宇聽見血從内髒滴到地上的聲音。

他的媽媽嘴邊都是血，咧開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就和平常一樣慈愛地看着他：“小宇，你不是和許老師去上課了嗎？怎麼還在家？”

趙昭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忍不住想要靠近：“媽媽可是看着你出去的啊。”

屠于曼邁着小短腿，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了606，剛到門口就聽到這句話。

然後一個血糊糊的東西破門而出，輕易地把木門砸出一個洞，差點砸在她的臉上，被屠于曼錯頭躲開！

被發現了。

趙昭面對兒子能忍住自己的怒火，卻忍不住對其他人的，尤其是偷聽他們家事的外人。

爸爸的内髒沒有被媽媽吃完，被用來把門砸了一個洞。

她低頭看自己沾滿血的手，思維有些混亂，沒法面對兒子的質問，她立起上半身跳出房間，想去教訓那個外人。

——然後趴在門框上和門外的屠于曼面面厮觑。

趙昭眯了眯眼睛，半響沒有動作：“小宇？”

見屠于曼沒有否認，她更迷惑了，迷惑中帶着火氣。

回頭，房間裡也有一個小宇。

她趙昭轉頭的動作很怪異，沒有帶動任何肌肉，沒有任何過渡動作，而是突然轉過一個很大的弧度。

脖子上的皮膚打結，皺成一團，又在她轉回來之後恢複原樣。

屠于曼眼見着她巨大的腹部被氣得一鼓一鼓，氣門裡飄出熱氣遇冷液化成霧氣。

趙昭質問她：“陳宇童？”

這是小宇的大名。

趙昭碩大的身體擋住了屋子裡小宇的視線，但他聽到媽媽說的話，知道屠于曼現在在門外，他連忙開口：“媽媽！不要傷他。”

完了，他是不是回不去了？

小宇記得屠于曼為了忽悠他胡編亂造的話，不由得擔心起來。

既擔心他回不去了，又擔心媽媽會傷害他。

卻沒發覺媽媽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愣住了。

趙昭的異化程度在不斷加深，她聽到正版陳宇童擔憂地的話語，腦袋再次往回轉，擰成180度的恐怖角度，觀察般地盯着自己的兒子。

像是在審視，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趙昭問：“你...說什麼？”

陳宇童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媽媽會突然變了樣子，一邊克制着對地上爸爸屍體的害怕，克制着哭聲，一邊被媽媽盯得有些發毛:“媽媽，别傷害他。”

“他？誰？”趙昭的頭順着兒子的目光轉到門外，活像是個沒有骨頭的玩偶娃娃。

她盯着屠于曼：“你？”

屠于曼喉頭發緊，提醒自己放松，趙昭不會傷害她的兒子。

趙昭盯着屠于曼，辨認出這就是自己的兒子，臉上突然挂上寵溺的笑容：“媽媽怎麼會傷害你呢？兒子，外面快要下雨了，水汽重，快進來，别着涼了。”

趙昭仍然是人的上半身一轉，往房間裡爬，屠于曼克制住自己想要動手的心情往裡走。

才幾步的距離，趙昭的視線在兩個兒子之間轉了又轉。

現在有兩個小宇，但這似乎不是趙昭的關注點。

她隻在意小宇對自己的态度，不管是哪個小宇，她都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害怕她。

房間裡的正版小宇縮在櫃子旁，離趙昭和陳見山的屍體遠遠的，眼裡都是恐懼。

趙昭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心裡居然覺得自己會傷害他。

傷害小宇？媽媽怎麼會傷害小宇呢？

陳宇童不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有多傷趙昭的心。當然還有屠于曼戒備的眼神和動作。

但是沒關系。

母親總是很寬容，放任孩子對自己的肆意中傷，趙昭最是如此，等兒子長大以後，就會知道母愛的偉大。

——真的嗎？

有一道質疑的聲音在趙昭的肚子裡響起來。

真的嗎？

她的動作慢下來，目光閃爍，偏頭看向櫃子邊哭泣的陳宇童，嘴角一僵，身下爬行的節肢變得猶疑。

為什麼兒子害怕自己？是因為看到自己吃了陳見山的肝嗎？

就因為這個？

趙昭有些惱火：

——她的兒子又在小題大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