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當前副本進度39%。】

副本進度升得太快，但是因為兩位玩家的死亡，屠于曼激動不起來。

得到了副本官方的反饋後，現在屠于曼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在确定了這個副本設定的本質是極權主義世界後，屠于曼完全可以把副本裡的東西對号入座進自己看過的反烏托邦作品裡。

“烏托邦”禁止“思想”，于是屠于曼之前的僞裝一下子變得很有必要。

她保持臉上祥和的微笑，這算是雞心鎮居民的身份證。

但凡是反烏托邦作品，裡面一定會有大量緻幻劑的存在，極權者會以此控制民衆達到自己的統治目的。

口袋裡的糖塊大概就是了。

而所謂的“極權者”身份很明顯，——‘智能’身後的操控者。

所以屠于曼的終極任務大概率是去結果了那個操控者。

副本清晰化的進程發展得太快，屠于曼有一瞬間的無所适從。

她壓低自己的眼皮，這是個多人副本，屠于曼需要在不被監視器發現出異常的前提下，和其他玩家互相确認身份。

當下最緊急的事情是在小鎮居民中找出自己的同類。

她定了定心。

盡管破舊荒蕪，街上走動的人并不少。

遠方的田地荒廢着，幹涸的土地裸露。

屠于曼的身邊匆匆走過一群人，距離縮短，屠于曼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滿是補丁的上衣袋子裡塞滿了方糖。

他們瘦得吓人、皮包骨頭，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安詳的微笑，看上去滿足極了。

雞心鎮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他們腳步匆匆往一個方向趕，和屠于曼擦肩而過，看上去有些躁動。

有人在交談。

屠于曼豎起耳朵轉了方面跟着人群走。

“又有人犯罪了。”說話的女人體态佝偻，衣着卻相比身邊的男人要體面的多，比别人少上至少五六個補丁。

她的脖子上挂了一塊工牌，一閃而逝，讓屠于曼沒有看清上面的字。

“對啊，你要不要去執刑台那兒看看？”男人問。

那女人微笑着搖頭：“我有工作要忙。”語氣中可見一絲絲驕傲。

男人的神情閃過一絲敬佩，但還是不認同地發問：“你真的不去嗎？那個死刑犯的罪名的可不一般。”

“哦？他幹什麼了？”女人問。

“他摔壞了一塊電幕。”男人說。

“哦，智能！這是對智能的蔑視！”女人憤慨道。

屠于曼終于從這些人臉上看到了微笑和祥和之外的表情，慢吞吞随着人群，小心地跟在兩人後面。

“是的，這種蠢人，已經失去了被電幕注視的資格。”男人更加憤慨道。

女人繼續前行，微笑着皺了皺眉，支持地點點頭。

她看向同伴的眼神裡有微妙的炫耀和羨慕：“這樣的人居然每天都在浪費我們珍貴的勞動成果，簡直不敢置信。”她轉過頭看了一眼路邊的電幕：“可惜，我還有偉大智能分配的工作沒有完成，沒法到達現場。倒是你，有福了。”

男人恭維道：“你為智能工作，才是真正的榮耀。”

兩人臉上的神情恢複極而安詳，聲調和神情的矛盾給人一種荒謬的割裂感。

那種邪神信徒一樣的神态像是焊在了兩個人臉上。

屠于曼知道，此刻自己臉上也是這個表情。

——街上的所有人臉上都是這個表情。

“話說回來，我真是受夠這些人了，怎麼每天都有人犯這樣的罪名？”

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糖塊扔進嘴裡嚼嚼嚼，那東西像是很黏牙，他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有些含糊不清。

他說：“誰說不是呢？嗯......你知道吧，他說我們都瘋了。那些人怎麼總是妄想自己沒有的東西。真是一群蠢人。”

女人問：“我身上的飼料吃完了，你還有多的嗎？”

那個男人很大方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塊糖塊遞給她。

“謝謝。”女人和自己對面的人一樣把糖塞進口中，惋惜自己沒法去待會兒的行刑現場。

不過，完成智能發布的工作可比去湊熱鬧重要得多。

雖然她的工作普通，隻是流水線上的一個螺絲釘，無法與偉大的智能見面，但他還是為此感到榮耀，同時也因為自己愚蠢的同類惱怒、難堪。

這個時候女人臉上的微笑才稍微淡了一點，她知道那是偉大的智能允許的範圍，開口說：“同為人類，我為他們感到羞恥，感謝偉大的智能願意寬恕我們。”

這句話說完，兩人的微笑都加深了一點兒。

“感恩，偉大的智能。”他們臉上露出滿足而祥和的微笑。

屠于曼垂下眼。

這些人叫糖塊什麼，飼料？

什麼飼料？

雞飼料？

他們是“雞”嗎？

為什麼要叫自己吃的東西飼料，人類被當家禽養了？

副本的線索又在屠于曼腦中出現。

“我很讨厭雞。它是真的沒什麼腦子，我上次看到一隻雞被車碾了，還在吃自己被車攆出來的腸子。”

如果說這句話真的是副本原住民說的，那他口中的“雞”指的是什麼？

屠于曼想總不能是人吧？

他的同類，一個人類？

這句話在暗喻什麼？

屠于曼停留的時間過長了。

寒風裡，屠于曼身前一暗，吹到她身上的風缺了一個角，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屠于曼擡頭，剛剛還在幾步外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兩人側過身體逆着人群，像是兩隻螃蟹一樣橫着身體走到了她的面前。

兩人停下，身體沒有轉過來，明明面對面，卻微笑着把頭轉向屠于曼，肢體怪異得像拼湊失敗的木頭人。

兩顆幹瘦的頭上，四肢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屠于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