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闊真的差點餓死。
不開玩笑,他從記事起就沒有哪次是一整天都拿水果罐頭當正餐吃的,這回真讓他徹身體會了一把什麼叫空虛。
陶螢家裡是開便利店的,這事他聽張遼提過,隻是從沒來過,所以一直以為不是連鎖的話,多半就是個街邊常見的那種副食店。
今天進來一看才知道,原來人家的便利店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磕碜,店雖然不大,但東西種類倒是不少。
陶螢從進來就一直待在休息室裡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他稍微靠近一點就會被攆出來,可她越是這樣,他越是好奇。
好奇這人到底在幹嘛,搞得這麼神秘,還有……她是不打算回家了嗎?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她賴着不走,不太好吧……
張闊扭頭望了眼休息室,陶螢還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他忽然心下一橫站起身,一口咬掉手裡最後的烤腸,随手扔掉木簽,又往休息室去了。
這次休息室鎖上了。
不知道是為了防誰,大概是為了防他。
張闊歎了口氣:來晚了一步,看來今晚隻能打地鋪。
休息室裡,陶螢盤腿坐在地上,正看着手裡的小本子。
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那是她剛才破解的日記内容。
她看着那些文字,感覺有點怪異。
就是那種,你明知道這些文字出自誰手,但你卻好像第一次看見似的,無比陌生。
可字迹肯定是她的,這一點她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隻不過文字記載的内容就讓她有點猶豫了。
日記内容摘錄如下。
2019年3月19日
小黃被車撞死了,飛出去很遠,攤在地上像塊肉餅一樣。我站在原地沒動,看着一個小孩沖過去用塑料袋兜走了小黃,我跟了一路,看到小孩把屍體埋進了公園的樹下才離開。
小黃……是誰?
陶螢讀到第一句以為是個幾歲大的小孩,看到那句小孩用塑料袋兜走小黃才察覺不對,猜想小黃應該是路邊的流浪貓狗,否則一個孩子哪來的力氣把屍體帶走。
她長這麼大,不止一次看到流浪動物意外被撞被碾的事故,印象最深的是她小時候在馬路邊看到井蓋裡鑽出來一隻老鼠,下一秒,一輛汽車疾馳而過,留下了一灘混雜了毛發的肉泥。
這一幕過去很多年了,也許是因為那隻老鼠死狀太過慘烈,所以她連細節都能記到現在。
可日記的内容她完全不記得,她的記憶裡沒有半點關于小黃的印象。
忘記是不可能忘記的,就算忘了,再怎麼說都會有點印象,在記憶力這方面,陶螢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她繼續往下看,有印象的内容就直接略過,看下一篇。
她的視線掃得很快,眨眼就是一頁接着往後翻,最後視線落在一行字上。
2021年4月4日
今天是清明節,我看見鬼了。
短短一行字,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次湧來。
看到那個“鬼”字,她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夢裡見過的男孩,他拽着她的手質問她的畫面還印在腦海中。
隻可惜她從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即便是自己的日記,她也一樣不信。
2024年4月1日
那個人終于出現了,她說她是我的姐姐,叫陶源,我看着她的時候就像在照鏡子,那種感覺很奇妙,好像我們本該住在同一個身體,本該是同一個人。
“陶源……”指腹在那兩個字上摩挲,陶螢低聲喃喃,不自覺想到了關鋒說的話。
“你真的失憶了啊?”
“看來是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連名字都忘了。”
“陶源之前來找過你,但你現在卻不知道她的名字,這難道還用想嗎?”
陶螢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遇上這種情況,她最開始聽關鋒那麼說,心裡一直抱着懷疑,懷疑這人可能是故意這麼說,想借此拉近他們之間的關系,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兩個可能,要麼是關鋒對她說了謊,要麼就是她在日記裡說了謊。
這世上就是有很多人,就連寫日記也謊話連篇。
“你有沒有過那種時候,就是一回神,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裡多了幾段空白?”
她看着那本密密麻麻的日記,想着,這或許就是她丢失的空白。
陶螢從休息室出來,看到張闊正在貨架那邊搗鼓什麼東西,她悄無聲息走過去,把人吓了一大跳。
“你在幹嘛?”她面無表情地問。
張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隻能拍拍手裡的毛巾,那意思很明顯:難道你看不出來我要打地鋪?
陶螢沒說話,直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他叫住她:“我還沒問你在幹嘛呢?”
陶螢站住腳步。
張闊又說:“你剛在那裡面待了這麼半天,你在幹嘛?”
陶螢回頭看他,卻沒有說話,隻是沉默。
張闊覺得有些奇怪。他對陶螢的了解都來源于他哥,以及他哥收藏的那些“寶貝”,他很清楚陶螢不像看上去那麼開朗,心裡的陰暗程度恐怕跟他哥不相上下,他們兩個都喜歡藏事,但這種藏,又隻對不熟悉的外人藏,對于自己信任的人,他們幾乎沒有秘密。
如果有,那一定是天大的秘密,說出來都會吓死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