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闊這下按不住傷口了,因為傷口太多,血根本止不住,甚至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腸子都快流出來了,鮮血已然浸濕了下半身,他就像半個血人一樣釘在原地。
“你什麼意思……”他開始維持不住站立的姿勢,身體搖晃起來,“說清楚。”
難道你就是殺害我哥的人……這話他沒來得及問出口。
男人最後一次把匕首送了進去,這次速度很慢,慢到張闊以為他不打算拔出來了。
也許是受傷過重或是失血太多,張闊心裡忽然沒有半分害怕了,他用那雙血淋淋的手攥緊那把刀,撐着不讓他拔出來。
男人忽然松開手,拔腿就跑。
張闊記憶裡最後一點印象是聽到有人在尖叫,叫聲從遠到近,再到消失。
“這孩子,我問你話呢。”
“兒子?”
“張闊!”
張闊猛地回神,看着面前一臉擔憂的爸媽,問道:“我……我在這躺多久了?”
“三天了。”
“三天?”陶源翻身下床,擡腳便走。
趙星伸手拉住她手腕,急道:“你先等等。”
“我等不了!”陶源猛地甩開他的手,聲音驟然拔高,“我已經等了十三年了,你覺得我等得還不夠久嗎?”
趙星慢慢起身,淡淡道:“她是自願的。”
話剛說完,他便被一記重拳打偏了腦袋,往後踉跄了好幾步才停住,再擡頭時,嘴角多了血迹。
“她讓我告訴你,”他看着她發顫的拳頭,一字一句地說,“你的命,是她換回來的,”
“你住口!”陶源拽住他衣襟,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側腹上。
趙星咬牙忍住,沒哼出聲,染血的嘴唇平添幾分嬌豔,“讓你以後……替她好好活下去。”
見他還要繼續說下去,陶源緊繃的拳頭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拳又一拳,專門砸在不緻命卻又可以帶來更多疼痛的位置。
兩人都是做殺手的,都學過刑訊手段,都知道這種打法隻是為了發洩罷了。
從小到大挨過太多次,趙星都習慣了,他沒有赢過,一次也沒有。
所有人都對死亡感到恐懼的時候,唯獨她陶源可以坦然說出自己一定會赢到最後這種話,她不是第一次對他動手。
偏偏這次最疼。
拳拳到肉的悶砸聲持續不斷,趙星又挨了一下,忽地彎下腰。
腦海裡莫名浮現出當年在籠子裡接受考核的畫面,那時的他還沒開始發育,身材矮小,總在考核中淪為任人宰割的魚肉,他以為那個瘦弱的女孩也跟自己一樣,一樣沒用。
“我棄權。”女孩帶着稚氣的聲音說。
棄權意味着接受懲罰。
他不明白為什麼。
她棄權,他就相當于無條件通過了考核,他應該高興才對,不需要拼命反抗到最後,也不需要擔心對手會再次站起來。
他應該高興的。
可他隻感覺到了侮辱。
在考官第二次問她是不是真的選擇棄權的時候,他沖上去把人撲倒了。
他想撿回來。
用真正的實力把他丢掉的尊嚴撿回來。
但他撲過去的一瞬間,眼睜睜看着自己從她面前翻了出去,随後重重摔了一跤,撞上了堅硬的護欄上。
女孩走到他面前,兩手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提起來摁在護欄上,怒氣沖沖地說:“我是在救你哎!”
男孩的臉慢慢皺了起來,擡起傷痕累累的胳膊擋住眼睛,帶着哭腔說:“誰要你救……”
“喂,别哭了。”
“為什麼……”
“哪兒有那麼多為什麼,我樂意。”
趙星想到這忽然笑了,下一秒,陶源拽着他的衣襟重新把他撞回牆上,她的拳頭停在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她驚覺趙星下半張臉都是血,這一拳便是怎麼都落不下去了。
他微微仰着頭,靠在牆上無聲地笑起來,突起的喉結也跟着顫動幾下。
陶源閉了閉眼,生生放下了拳頭。
趙星擡起胳膊擋住眼睛,像那時候一樣。
陶源深吸一口氣,長長呼出,松開了手上的力道。
良久,趙星開了口:“為什麼……”
陶源:“什麼為什麼?”
趙星放下手,陰沉沉地看着她,他的牙齒沾了血,臉上挨了打的地方紅腫發紫,仿佛剛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連聲音都帶着血腥氣,“為什麼……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