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她也開槍了。
一槍打死了身後奄奄一息的保镖,緊接着又是一槍,打爆了男人的腦袋。
任務結束。
雪利第一次沒有立刻回暗河複命,而是跌跌撞撞跑出了那座華麗的莊園,一路未停。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血流了多久,她忽然注意到遠處有一棵雪白的大樹,風起時,花瓣落下來,像雪一樣。
很美。
她就倒在那棵樹下,就這麼睡了過去。
直到聽見不遠處傳來吱呀作響的動靜,這才緩緩擡起眼皮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白淨清秀的男人,一隻手扶在窗玻璃上,另一隻手按在窗台上,目光裡有驚詫,但是不多,他穿了一件寬松的白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胳膊線條淩厲。
雪利受了傷,困意裹挾着她,迫使她第一次開口找人求救。
“救我……不然殺了你。”
她的語氣極其生硬,不像求人,倒像威脅。
話音落下幾秒,男人蹙眉,果斷關上了窗戶。
雪利扯開嘴角笑了,緩緩閉眼,松開了按住傷處的手,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她在夢裡以為自己失血過多已經死了,耳邊時不時聽見幾聲柔聲說話的動靜,後知後覺想起了那個見死不救的男人,心想白長那麼一副普渡衆生的臉了。
雪利醒來時,是第二天傍晚,睜開眼看到的一個人,就是那位漂亮的男菩薩。
男人名叫陶雪樹,十五歲就過上了山中隐居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年。
雪利見過很多男人,卻從未見過像陶雪樹這樣的男人,她不明白這人為什麼要搬到這麼偏遠的山裡居住,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願意救她,那個時候……她回想在樹下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神裡清楚寫着淡漠,何況她還說了那麼一句威脅的話,可他還是救了她。
她當時已是失血過多、體力殆盡的狀态,如果陶雪樹沒有救她,那她大概率就會死在那棵大樹下。
“為什麼救我?”雪利開門見山地問。
陶雪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後繼續埋頭看書,繼續保持一如既往的沉默。
雪利因此誤會他是啞巴。
他不說話,那她也沉默,他不趕她走,她就繼續賴。
就這麼賴了一個月,陶雪樹終于忍不住跟她說話了,“你家在哪兒?”
雪利想說下水道,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我沒有家”,陶雪樹聽了這話神情很複雜,好像有那麼一點兒同情,又有那麼一點兒嫌棄,她從那副表情裡讀出了各種各樣的情緒,最後,他突然站了起來,硬邦邦的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之後的三個月,陶雪樹每天早出晚歸,三個月後,隔壁多了一棟新房。
他把鑰匙塞進雪利手裡,還跟三個月前一樣硬邦邦的語氣:“你現在有家了。”
雪利當時沒明白,心裡還有點生氣,立馬問道:“你趕我走?”
陶雪樹皺眉,擺擺手說不是不是。
他話沒說完,雪利就把鑰匙砸他身上,氣沖沖地走了。
陶雪樹沒追,攥着鑰匙在窗邊坐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一早,雪利開着一輛大貨車回來了,裝了家具和日常所需的物件,滿滿一車,吓得陶雪樹追在她身後問了好半天。
“你不是走了嗎?”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你說沒有家是騙我的對吧?”
“你帶這些東西過來幹什麼?”
“你還走不走了?”
“不走了。”
也許是被問得有點煩了,雪利随口回答,剛說完,陶雪樹便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良久才重複了一遍她剛才的話,“不走了?”
咚的一聲響,雪利卸下手上的櫃子,回頭看着他,表情認真嚴肅:“嗯,不走了。”
“我喜歡這裡的生活,這房子……就當我跟你租的。”
從這天開始,陶雪樹莫名其妙成了房東,等到回過神來想解釋,卻發現早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于是他将錯就錯,想着這樣也好,至少人還在,往後的事,來日方長。
陶雪樹原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到死都是一個人走到最後,卻沒想到,在他二十五歲這一年,漫長的十年隐居生活之後,他終于等到了此生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