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煙正在與湍急的河流鬥争,她一隻胳膊護住女孩的腦袋,向岸邊慢慢遊去,憑借着熟悉水性,此時倒也算冷靜。
旁邊的圍了一圈人,有人叫了救護車,有人往水裡扔救生圈,有人試着下水搭救。
沈雲煙下水前做了熱身,救到人後反摟住女孩脖子,将人穩穩托住,避免落水者掙紮将兩人都帶下去,此時向岸邊遊去也是拿捏節奏,絕對不會有體力不支的問題。
所以她看見岸邊老大哥鞋一脫就要往水裡紮時眼皮一跳,幸好旁邊的阿姨罵住大哥,邦邦給大哥兩拳:“你可别下去添亂了,人小姑娘一會遊上來了還得下去救你。”
沈雲煙松了口氣,接下來沒什麼意外,她帶着人上岸後醫護人員很快趕過來,幸好小孩被救的及時,咳了幾口水就緩過來了。
孩子爸媽在景區和小孩走散,急的滿世界找小孩,出事了才匆匆趕過來,兩人抱着懵懂的孩子痛聲大哭,腦子稍微清醒了要好好感謝好心人,回頭一望已經找不見人了。
“好人呐,好人呐。”孩子爸抱住妻兒,無比慶幸。
救完人的沈雲煙悄悄離開現場,背着她的包繼續去菜市場采購。
沒人看見的角落裡,她頭發和衣服上的水汽迅速蒸發不見,再出現在人流中時已經恢複幹淨清爽。
“三斤豬肉,四顆白菜,豆腐三塊,韭菜多來點。”
熟門熟路地買菜付錢,沈雲煙很快買齊所有的食材。
“好餓。”她低頭揉了揉肚子,歎了口氣,今天救人消耗的能量有點多。
“應該多屯點糧的。”她歎口氣。
數了數身上的錢,她糾結一會兒,然後轉頭朝包子店走過去:“老闆,二十個肉包!”
提着包子邊走邊吃,總算恢複了些許精力。
“截止二十三日十二點,據相關部門統計,由于長降雨天氣,水位上漲,水流湍急,今年溺水人數較去年明顯上升,請各地居民遠離水邊,尤其看管好兒童,預防溺水……”
沈雲煙皺了皺眉,盯着大樓屏幕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時卻發現不遠處有個穿衛衣的少年也在看大屏幕,他目不轉睛,嘴唇微抿,雙拳握緊,似乎有種掩蓋不住的恐懼。
他對别人的視線很敏感,少年有所察覺回頭精準地對上了沈雲煙的眼睛,一瞬間瞳孔收緊。
沈雲煙眨了眨眼。
少年拔腿就跑。
不是,他跑什麼?
沈雲煙提着袋子下意識就追了上去。
一個掃腿把少年攔倒在花壇裡,看他爬着往後縮,沈雲煙咬了一口肉包,慢慢走到少年身前,提着袋子晃了晃,蹲下問道:“要來一個嗎?”
看着少年驚恐的目光,她自己咬了一口道:“不要算了。”
“咱們以前見過嗎?”她轉而問道。
少年不說話,一個勁地往後縮。
“你為什麼怕我,我記性不好,聊聊?”
沈雲煙歎了口氣,看一眼提着的一大袋食材,又歎了一口氣:“我太餓了,你最好趕緊回答我,不然再過一陣可能會發生一些無法控制的事情,我覺得我們都不想的。”
要是餓過頭了可就麻煩了,她這具身體本來就是臨時捏出來的,沒了能量維持就會消失,有可能先是頭消失,也有可能是腿,不想一會吓到普通人的話就得趕緊回去。
少年抖了一下,恐懼讓心髒猛烈跳動,震得他耳鳴。
她想殺了我嗎。
少年緊咬牙關,雙眸中透着絲絲血紅,他緩住心中的恐懼,看向沈雲煙,那張臉與他曾“看到”的一般無二。
那是一片雨幕。
她站在猩紅血肉之上,毫無情緒的雙眸地撇過無數人,有人死在她的劍下,寒刃吻過頭顱,有人死在她的腳下,五髒六腑都被震碎,有人被她抓起頭發,按入水中,水中漫出血色。
窒息感湧上大腦,少年仿佛變成了那個溺在水中的人,無法逃離,無法反抗,委屈,恐懼,不甘,憤怒憋的他快要爆炸。
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沒人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少年張了張嘴,仿佛有血從喉嚨溢出:“我不想死……”
淚水從眼眶奔湧而出,少年自蘇醒後累積的所有情緒都随之爆發,他将臉俯進膝蓋裡,手指把衣服攥得死死的,似乎陷入了一場血色夢魇中。
“不要挖我的眼睛,求求你,我很有用的,我能幫你看見未來,不要殺我。”
他哭着從喉嚨中溢出些許聲音,沈雲煙甚至有些擔心他喘不過來氣。
未來?
“擡頭。”
少年被無形的力量控制着擡起頭,眼睛哭的通紅,眼神渙散。
沈雲煙盯着少年的眼睛,伸手,少年下意識捂住臉,身子抖得像篩糠,聲音微弱:“别挖我的眼睛,求求你。”
“沒人想挖你眼睛,擡頭,讓我看看。”
沈雲煙的手強制掐起他的下巴擡起頭,對視間,玄妙無比的圖案在他瞳孔深處緩慢旋轉。
一瞬間,沈雲煙便看清了少年眼中的世界。
血紅色的天幕,無數屍骸,圓月下的“沈雲煙”站在屍山血海上低頭俯視衆生,手中長刃猶如冥府羅刹,收割性命。
“她”望着血霧彌漫的世界,嘴角勾起一絲笑,然後笑意不斷放大,狂悖的笑聲響徹雲霄,身體背後似乎有模糊的重影,那影子也在狂笑,笑到嘴角裂開,蔓延到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