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薩喜歡她那雙,閃動着狡黠、野心和愉悅的眼睛。
越過“人形之門”,安薩再次看到這雙眼睛,此時是帶着疑惑的。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的确——地下實在太過宏偉壯闊。
這完全不可以用一個“地穴”之類的簡陋的詞形容,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華美的巨大地宮。
一切都是漆黑的,唯有地宮發出瑩白的光,像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景象。
在他們前方數百米,有一座美輪美奂的宮殿,籠罩在無數根粗壯的雲灣子的根系下,盤根錯節,如同大地的血脈。
小型泥磚鋪路,穿過高約二十米的雙門廊後,又有多立克柱對稱分布,上面刻畫着古典繁複的花紋。
他們對比起來,身影過于渺小;南葭手中還提起細小根須串起的熒光果,提燈前行,如同祭神的使者。
走進高大門廊的長方形建築,映入眼前的是三層石階的基座。由此而上,建築風格開始變得粗犷渾厚。
每一根三人合抱的白柱上,花紋不再是鮮花、戲水的仙女或是林間的小鹿,而是野蠻生長的森林、幾乎赤|裸的持弓待發的女戰神。
風格雄偉渾厚,南葭一看就知道自己喜歡。
鞋底摩擦石磚的聲音格外清晰,南葭問:“你覺得,這地下還會有什麼?”
所謂遺物,毫無疑問會出現在這裡。所有遊戲玩家心照不宣。特殊道具會出現在特别的副本。
與之伴生的,還有艱難的遊戲難度。
譬如BOSS之類的。
兩人邊走邊聊,提到安薩NPC皮套的遇到的瑣碎任務。
南葭說他是狼殺人裡的自爆狼人,而她自己則是用了毒藥水的女巫。
安薩像是抱怨又像是回想樂子般說:“拿到公主卡牌後,甩不開一堆爛攤子。好處是得到了所有特意約見的人都能确定是玩家,壞處卻是真成服務型人格了。”
“光是像什麼尋找花園丢失的鑽石紐扣之類的任務,就有幾十個。還有一些稍微費心力的,如何拉進家族姻親關系啦、為王國恢複政權統治出謀劃策啦、如何促進侍衛侍女感情線啊……”
安薩沒說阿迦塔族的事,南葭也沒問。涉及切身利益,一張嘴決定了生存期限。
地下的空腔很大,兩人邊走邊觀察。
南葭撫過一根蔓延到宮殿的枝蔓。
雲灣子觸須,觸感輕軟,如同……
大地蓦然再度震顫起來,擡眼看見縫隙擴大,墜下無數細碎石塊和植物根莖。
安薩南葭拔腿跑向地基更深更安全的地宮。
顫動中,依稀可辨幾聲上方的慘叫。是了,迷宮變形,地裂擴大,建築倒塌的同時,人完全有可能墜落下來。
南葭回憶雲灣子豐厚富有彈性的手感。
完全有可能作為新的肥料,滋潤高達百米的藤本植物。
即使不作為複賽賽場,雲灣子根植地下,有龐大的地宮作為掩體,依舊能悄然張開大嘴,吞下浮雲鎮的居民。
躲避逃跑間,南葭截住安薩。眼看着頭頂有一塊碩大土堆傾砸下來,安薩猶豫着南葭是否有後手,畢竟他的保護罩已經消耗盡了。
就在這時,南葭的小刀狠狠劃開了一處纏繞宮殿廊柱的藤蔓。
清綠的汁液噴濺而出,随後是腥臭的膿水快速流淌,到最後流出了一些不明物體,能辨認出的隻有布料碎片、腐爛果肉。
液體噴濺到腳邊,安薩把南葭往後拉了一步。
他目光轉向地宮中心。
對稱的環形建築中心是镂空的,巨大的雲灣子包裹了象牙白的石台,向上方不斷生長。
雲灣子的根系與石台相接的部位隻有一米不到,形成一個剛好供人拿取的空間。
在遊戲裡來說,這樣的位置是完美的“拾取”點。
安薩收回打算用卡牌的手,挑眉看她:BOSS呢?
南葭又一刀狠狠劃下,但未傷及地宮柱體本身。而那本該沉默着接受南葭傷害的植物,像從冬眠醒過來的蛇般扭動着試圖避開她的下一刀。
明明知道接下來是一場惡戰,但南葭還是勝券在握地笑了。
“不出來嗎?”
氣勢很重要啊。
片刻的沉默後,地宮中心上方龐大的雲灣子根系,從内剖開一個人高的洞口。液體與活物摩擦的聲音十分黏膩,仿佛擦在耳際。
南葭抖了抖身子,感受着心跳頻率快速上升。
她曾和異化人排行榜前20的玩家打過交道,可以讓卡牌上信息轉為虛假信息,令人防不勝防。
經過安薩的身份切換後,南葭的思維也大大擴展了。
不隻是改變卡牌上的種族信息,而是從人的思維誤區誘導,形體上的錯誤極易讓人無視。異化人的本體也屬于“存在”的信息。與環境融為一體,讓人極易忽略。
異化領主會安心蟄伏在普通的城池幾十年,隻為長得枝繁葉茂供居民遮陰解暑?
如果不是明祝女官出動,霸王花直接被俘打亂了這批異化人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計劃。這株雲灣子怕是也不會動别的心思。
玩家可以得到npc的身份,那反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