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朝身後望去。

枯萎的綠藤葉片如沉降的污絮，地縫漏出的天光像是黏死在天花闆的灰蜥蜴的屍斑。四面八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如一條随時會湧上來的黑河，将地宮傾巢瓦解。

南葭拉大圖片，異化領主的臉冒着細汗，粗犷的外形上，及肩頭發有些淩亂，隐約可見一點暗紅，那是蓮娜悄悄爬上去的蹤迹。

南葭把圖片拉大到極緻。

安薩看着異化領主暗紅的眼睛，“瞳孔。”

“他的眼裡，能看到我們的模糊的倒影。”

這個視角，隻能是發生在幾分鐘前記錄下的角度。

哪裡來的“遊戲截圖”？

怎麼完成的“高清遺照”？

南葭一陣惡寒。

仿佛有一條細軟的蛇，最開始像水蛭一樣鑽進她的皮，順着血管來到胸腔，長尾裹緊了她泵壓的心髒。

“通知：

凡瑟大陸春紀年1027年3月15日，凡瑟□□系列npc之異化人耘萬生命值歸零，現發出死亡通告。

卡牌信息已公示，相關任務悉數作廢，請玩家明确。”

帖子往下是灰色的角色卡牌。

【角色身份卡】

姓名：耘萬

身份：官方十大npc之一，異化領主。

相關任務：地底的癡念、雲灣子的來源、地宮的守護者、遺物傳說。（已失效）

帖子下已經炸開了鍋：

1L：我去！！哪個這麼牛逼，連官方npc都敢殺！前排沙發。

2L：啊我知道這位……偶遇是不可能的，要不是我異能能鑽地挖孔，感覺這輩子都見不上了。

6L：啊啊我在商會那裡拿到了地底守護者的任務線索，現在用不上了！可惡，任務獎勵超豐富的啊[嘶吼][捶地][流淚]

19L：2樓是怎麼發現的呀，我這裡的"遇見官方十大npc"的任務就差他了，雖說現在已經永遠完不成了[擦眼淚]

……

兩人翻到最新回複。

786L：不知道有人記不記得，内測的選美大賽結束後，有一場小規模慶典。自然人選手可以去參觀亞麗特王國，我當時就去了，在研究植物園那裡有個女npc，叫彌彌。

788L：可以選擇和她交談，有機會接到“浮雲上的彌彌果實”“一顆種子的思念”系列任務。我的身份是自然平民，任務獎勵對我來說很豐富，但是這個任務要求很高，我當時沒有及時完成，再去亞麗特時，發現這個npc已經死了，在野外調研時被異化領主殺死的。

789L：這次我想試試再次完成這個任務，但那個npc已經不在了。看到官方發的這個通告，我明白了。

790L：她的死和我沒完成任務無關，她的命運就是被耘萬殺死。如果玩家戰争真的隻是我們的一場遊戲，那這些早就注定好的死亡算什麼？

我們又算什麼？演員，看客，還是凡瑟的一隻搬運蟻？

安薩關掉帖子。

沉默片刻。

安薩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犄角旮旯的信息點也能被你記住，你真是天生的玩家戰争選手。”

南葭假意謙虛，“可别這麼說。走吧走吧，看地宮還有什麼隐藏的刷新點沒，總不至于沒出去的路。”

按道理來說，南葭是種植黨而非劇情黨，早就不應該記得邊邊角角的卡牌。

但是，磕cp是人類天性呀。

她看着粉綠果實，想起樸素的研究學家彌彌。觀察白絮如雲的雲灣子枝葉，也回憶起一些東西。

狂妄自大的異化領主，甘心在仇恨的自然平民面前低頭，最後又失手殺了她，一邊抱憾，一邊為異化人的崛起做鋪墊。

南葭曾在蛛網裡追帖子，潛水看有關跨越種族的cp讨論。

縫衣匠的自然平民愛上掀起異化潮的異化奴，對方被眷族送上刑場，她隻能在邢台上放下那件縫制精細的外袍。

存儲了凡瑟大陸信息庫的機械人為眷族領袖出生入死，戰場上長久未能補充能源而失靈死亡。眷族派人收屍，義體工會在廢物利用時，意外發現這個機械人存儲了一小段私人資料，有關他的愛人……

如今南葭親眼所曆，卻發現那些大家嗑生嗑死的案例放在眼前，也不過如此嘛。

彌彌和耘萬，多麼典型的故事。她隻是死了，他卻是失去了還沒成型的愛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