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牆在起伏,流動有如未幹的膩子膏糊。
見葛蘇葉平安無事,又在雙函江點頭下,其餘人紛紛開始嘗試和白霧牆進行接觸。
葛蘇葉抽回手,手心生了汗。她心跳如鼓,并沒有和衆人說明霧牆外另有活物。
說那看似捉弄觸摸她的是一隻手,也有可能是生了叉枝的妖異植株或是獸類身體的特殊結構。
隻是葛蘇葉直覺作祟,對方是擁有類人靈智的存在。
她斂眸。
如果……霧後才是惡魔之西的真實範圍呢?
如果……惡魔之息不是地域,而是代指某個活物呢?畢竟——他們的共享任務可是寫着需要喚醒惡魔之主啊。
葛蘇葉一直是悲觀主義者,她知道隻要玩家戰争的陰霾一日不散,作為僞裝玩家實則保留NPC身份的自己迎來的隻會是底層命運。
她不求自己能得到幸運,蒙恩這件事自與人魚的協約後已然結束,隻要讓她見證故事的盡頭就好。
葛蘇葉擡眼,許多人的手都成功穿過白霧林,但情況略有區别。
有的人人可以滲入整條手臂,有的人卻隻能沒入一小節指尖。
“哈哈,快看我!”
葛蘇葉的注意力被月窩的聲音拉過去,隻見她洋洋得意,笑着展示自己幾乎完全浸入白霧林的身體,剩下一隻胳膊朝他們揮舞着。
粘滞的氣流在白霧圍成的圈内起伏,區别于輕盈的風,像是不知名巨獸默然張開的大口,吐出一股股混濁的氣息,仿若他們身在河流其中,洋流或冷或暖,侵蝕着他們的肉身。
明明白霧牆靜谧卻危機四伏,衆人的警惕卻像被順下去的羊毛般服帖,月窩雖然向來活潑卻從來不是不分場合嬉鬧的玩家。
大家都是有腦子的!見月窩如此反常,雙函江面色一變,迅速強化雙臂力量,試圖拽出月窩。
“不對!——快出來!”
她力氣巨大無比,可白霧内部同時出現一股巨大的吸力,月窩猶如被兩個人抓住手腳瘋狂撕扯,尖叫着露出痛苦的臉色,數息後被雙函江一等人從白霧裡拽出來,直接滾跌在地,十足狼狽。
月窩胸口劇烈起伏着,臉色格外不好看,“你至于嗎,這才最外圍,何況我用了防護卡——”
雙函江理都不理她,對異化潮嚴聲道:“所有人,不準靠近惡魔之西一切特殊生物!”
“不……這不是我……”月窩的表情快速變化,有人臉咆哮、有人臉哭号咆哮、有人臉不屑憤恨,就好像被無數個人短暫上了身。
數張确認過效用的治愈祈福革除卡牌用在月窩身上,聊勝于無。好在月窩雖然狀況不堪但沒有攻擊傾向,在衆人的看守下表情和異化體都在收斂,如同萎靡的秋末植株。
等到她呼吸平穩,眼神也終于恢複成平日裡清明機敏的模樣時,葛蘇葉才移開緊貼她脖頸的鋒銳葉片。
月窩面色慘白,頻頻搖頭,仿佛想把那些入侵她身體的異樣表情甩掉,“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沒入白霧,剛剛那些話也不是我真心的。”
紫蘇揪緊衣袖,“剛剛月窩和白霧接觸的時候,我身上也有奇怪的感覺,仿佛有一道聲音不斷在呼喚我,讓我和月窩走過去。”
隊伍裡的人面色不一,驚懼者試圖找到白霧突圍的缺口,使用了若幹攻擊、偵測等卡牌也無濟于事。
忽然,離雙函江最近的一側白霧從外到内被撕出一道口子。
以南葭為首的分隊鑽進來,最後一個收尾的是凜枝賦,他指尖機械蝶溶于水闆滲進白霧裡,奇異地“彌補”好了撕開的霧牆。
葛蘇葉扶起月窩,雙函江眼尖地看到了南葭身側消弭的火焰,焦急地喚南葭,“快用魔鬼焰救她!”
南葭點頭,冷靜上前查看月窩的傷勢。衆人都看得到,她沒入白霧的身體部分正在變得像一截一截冰白的晶體,膚色下流動着絮狀的霧體。
似乎沒多時,她就會被同化成霧的一部分。衆人的眼神越發驚懼不安了。
南葭從那片蘇醒的沼澤趕回來,一路上已經看到了和上吊林幾乎一模一樣的白霧和鬼打牆。
在冥燭城外,危險的是那些上吊繩索而非僅僅迷惑視線的。在這裡卻全然相反。
這裡的白霧可以被魔鬼焰侵蝕銷毀,南葭凝出心神,分出極小一縷魔鬼焰,如同燈芯将熄的前一刻,搖曳燃燒。
“啊啊啊啊啊!”
黑紅的火焰從霧狀特征入手,盡管南葭下手很輕,火焰還是跟有自主意識似的,撲了月窩滿臉,她痛苦不堪地在地面打滾,跌跌撞撞被紫蘇扶穩站起來時,那些霧化的部分變為新生的皮肉,粉嫩豐盈。
滋啦的聲響中,焰火之花覆在月窩體表。她的胸腔平穩起伏,神情變得彷徨悲傷。
“我好了。”月窩捂着心口,感覺自己少了什麼東西,又多了一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