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出的食物會得到沼澤怎樣的等價交換?
那隻蝴蝶放飛後不久,沼澤發生了巨大的異動,波動到白霧範圍圈層内一切事物——正是被圈劃住的最後一場異化潮。
營帳内不斷有人走出,一臉迷蒙或是驚懼,目光在詭異盛放的花卉與發出爆炸水聲的沼澤間來回打轉。
而事件中心的主要參與者卻比他們來得平靜。
巨大的水泡破裂後,荊棘叢在一點點消退,好比潮落的浪花。南葭融于水液的棘刺異化體,漸漸地感應不到那些同源的生物。
她站直身,等待沼澤交換的禮物。
羅望望耳聰目明,次元之眼驟然刺痛一瞬,他耳朵抖了抖:“有動靜!”
衆人提高警戒,快速環視周圍。
安薩哼笑了聲,目光落在月光下南葭浮起羽鱗的側臉,“真是靈敏的五感。”狗似的。
凜枝賦目光随蝶最後的足迹沉入水中,他道:“有1072系列機械人能源……被污染過的呀。”
離南葭不遠處的一方水面忽然噴發出直徑半米左右的噴泉,月光與晶瑩浪花下,一具泡發的不成樣子但勉強還能看出人形的屍體緩緩浮出水面。
噴泉停止湧動,空氣裡有輕微的羽翼振翅和花葉舒展的聲音。
仿佛,萬事萬物,在此夜複蘇。
雙函江幾乎按捺不住自己去查看共享任務的進度。惡魔之主,睜眼了嗎?
她失望地關閉掉任務面闆時,同伴也逐漸走近,和那具屍體保持着一段安全可控距離。
而南葭作為彎腰就能撈着對方頭顱的那個人,心中奇怪的念頭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彎下腰,借由異化體上一根較長的荊棘刺作為觸物的樹枝戳弄了下那屍體。
啊……幾乎泡發成巨人觀了。
沼澤送來的交換,是一個膨脹浮腫到看不清五官的屍體。皮肉下的軟組織充滿腐敗氣體隆起的胸腹腔室和腫大的污綠四肢間,他的皮膚薄如蟲卵薄膜,腐敗的靜脈織出全身的屍衣。
安薩看癡了,連連贊道:“沒有惡臭、保存得這樣完整的屍體,真難得。我能收藏嗎?”
雙函江翻了個白眼,“比我還瘋,你什麼品味!”
米娅拿手絹掩住口鼻,都忘了提起沾水的裙邊。
霍澤探出的機械手指和凜枝賦的機械蝶得不出血液透析結果,霍澤回憶下散布霧林卻不得詳細坐标的機械血肉,沉聲道:“坐标查不到,目前還無法從沼澤和白霧的範圍估計惡魔之息的領域。”
凜枝賦輕聲笑了下,他這個人總是這樣,再嚴肅危險的場地也跟街道商鋪逛街似的,“衣服倒是比血肉牢固。”
南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的确,在膨脹肥軟的屍體上,竟然有數塊完整的布料或是皮革掩護着重要部位,就好像是刻意加固的防具。
南葭視線從屍體心髒上那嬰兒拳頭大小的布料移到他,
這樣的款式……
南葭沒有回頭,指尖慢慢長出一節尖銳如鋒刃般的棘刺,挑開屍體胸前一塊布料。
“噗呲。”
布料和皮肉分離時,竟有幾滴腐灼的血珠飛濺。
棘刺挑破布料,旋轉角度,有繁密暗紋在月光下浮現,邊角處有米粒大點撕扯邊口,像是曾墜了珠串之類的裝飾物。
棘刺挑起了布料,遞在米娅身前。
這個曾暗殺南葭未果的玩家,本性純良,殺意隐退在長期的相處間。
但每次南葭對着鏡面施展同她一樣的幻形異能時,都有一瞬怔愣:那時那麼多次下死手的厮殺,到底是磨滅了米娅作為玩家的殺心,還是加速了她身為黃昏成員、轉化為NPC的路徑?
因着這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心理,她甚至更親近坦然面對自己海盜竊賊身份的羅望望。
難道就是因着這點近墨者黑的陰暗心理嗎,南葭唾棄自己。
看看自己和沼澤無甚區别的荊棘刺吧。沒有在凡瑟大陸有過前例與記載的不死鳥,難道還會比黃昏來得幹淨?
南葭朝米娅看去,米娅也同時低頭,看向自己素色的綢裙,對稱的蕾絲邊花紋從腰帶往上蔓延,花紋末端墜着細小的菱形珠,這是奧旭家族的傳統服飾。
米娅張口,有些不可置信:“這樣的花紋,隻有家族本部才能使用。這個人,必然是家族高層。”
最該在惡魔之息防禦圈層外圍的眷族,死在惡魔之息内無人涉足的荒蕪泥沼。
南葭留意到凜枝賦作壁上觀的神态,意識到他可能知道這人身份,問:“看出什麼了。”
凜枝賦:“被吞噬成這樣還能人衣俱全,真是義體公會的标準案例呢。”
南葭目光再一次落在護住屍體心髒腎髒等各部位的零碎布料,太巧了,這些布料看上去平平無奇,卻護住了每一個關鍵髒器器官和骨骼關節。
想必屍體主人也沒想到,這身強有力的像鐵皮一樣的外裝都沒有護住他。他沒有死在爆裂迅猛的攻擊中,而是被無盡的泥沼水液一點點侵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