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無法想象迪克若是提前知道了這件事,将會背負多大的壓力,又會作出怎麼樣的決定。所以,他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他隻需要在事情發生之後接受、消化,撫平悲痛。
……迪克應該能夠撫平悲痛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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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森夫婦喜歡這個叫作傑克·哈克尼斯的年輕人——是的,他們知道既然他有伊琳這麼大的女兒,而且肯定不像他們一樣死過一段時間,那他的年紀一定比他們大上許多,但他們依然固執地在心裡叫着他年輕人。
畢竟他看上去年輕俊朗,充滿活力,眼睛神采奕奕。雖然他的舉手投足間偶爾會有些上世紀中葉的影子,但這才是紳士風度。很遺憾,美國這一代的年輕人已經把這些禮貌抛在腦後了,好在迪克與他們不同。
當然,傑克偶爾會說些不着邊際的玩笑話,但他們早就習慣了他有些超前的幽默。
比如說現在。
“我為國家部門工作,我們有些秘密武器。比如說這把槍。”那是一把通體銀色外形精緻的手槍,“它不用子彈,而是激光能量。被槍射中的人不會被迫忍受子彈在體内炸開,他們甚至來不及感受到痛苦。”
約翰有些敬畏地看着這把槍,不敢上手去摸:“這可......真讓人印象深刻。”
“所以,”傑克挑起眉毛,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有一天你們神志不清,并且沒有任何恢複神志的希望,開始傷害身邊的所有人,包括迪克的時候。你們會希望我用這把槍結束你們的生命嗎?”
一片寂靜。
還是瑪麗最先從震驚中恢複過來,扶着心口笑道:“你還真的把我吓到了。”
傑克并沒有跟着笑,相反,原本陽光溫暖的氣息從他身上全都消失了,他的神情冷硬悲傷,像一把經曆了風霜的刀。他看着格雷森夫婦,直到他們換上了一副憂懼的神色,他才緩慢開口說:“如果有那麼一天,你們願意嗎?”
他們從傑克的眼睛裡讀出了認真肅穆,約翰激動地就要起身,卻被瑪麗握住了手。
“是的,”她說,“我們願意。”
傑克眼睛顫了顫:“謝謝。”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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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琳這兩天看上去有些奇怪。
她每天都和傑克一大早上門拜訪,又到很晚才猶豫不決地離開。
并不是說迪克對此有什麼意見,但她聊天時總是心不在焉,偶爾看他的時候眼裡還會流露出濃重的複雜情緒。
“怎麼了?”迪克送他們出門的時候,扶着門框笑了,“你怎麼一副生離死别的樣子?”
伊琳緊張地笑了笑,不斷往屋内張望:“我隻是......”
客廳裡突然傳來清脆的打碎玻璃的聲音。
“爸爸!媽媽!沒事吧?”迪克頭也不回地喊道,并不覺得會出什麼意外。
傑克卻在一瞬間變了臉色,側身從迪克與門的縫隙間穿了過去:“伊琳,帶他走!”
“什麼?”迪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伊琳一把抓住了手腕。
“抱歉。”伊琳輕聲說,另一隻手飛快在表盤上點了一下。
那是神奇的時空漩渦操縱器,迪克記得傑克已經把它拿回去了,伊琳還不高興了好幾天。她什麼時候又戴上它了?
一陣眩暈感襲來,迪克眼前一黑,等他略帶踉跄地落在地面時,他能感到夜晚自然風的吹拂。在暗淡的月光下,他隻能依稀看到伊琳的輪廓。
這裡甚至沒有城市的燈光。
“這是哪兒?”心髒在胸腔裡加速,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迪克緊張到甚至有些神經質地笑出了聲,“這算是驚喜約會嗎?我想不到你是怎麼說服傑克借給你腕表的。”
伊琳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摟住他的脖子,将全身的體重挂在他的身上。她反而向後退了一步,聲音輕而堅定:“抱歉,但我做了我必須要做的事。”
迪克抓住了她的手:“我想......我們或許可以改天一起出來,今天我想先回去了。送我回去,好嗎?”
伊琳點了點頭。還沒等迪克松一口氣,她語氣複雜地補充道:“但你知道已經來不及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