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撫上男孩的臉頰,嫩滑緊緻的肌膚,彰顯着主人的年輕和稚嫩,也隻有這個年紀的小孩,才妄圖牢牢抓住他人的愛。
她強迫自己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冷冰冰道:“最好别,他會不高興的。”
盯着那雙清澈的眼睛,她怕自己沒法狠下心。
自從那場大雨過後,天氣就沒有放晴的時候。江遙推開窗,望着窗外茫茫的雨幕,馬路上蟻群一般緩緩移動的車流,空氣中潮濕的氣息撲鼻而來,覺得時間或許會靜止在這一刻。
在她感覺身上快要發黴的時候,試鏡的結果終于出來了。
小魚聽到消息,第二天就收拾東西馬不停蹄奔來和她彙合。
畢業後,江遙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小公寓,面積不大,勝在溫暖舒适,而且空間小也好打理。
鑒于她廚藝實在堪憂,又沒有專門請阿姨,休息的時候小魚偶爾會過來給她做飯,順便收拾收拾屋子。江遙幹脆把客房裡的東西挪了出來,便于她偶爾留宿。
小魚背着一個雙肩包,兩手拎着大大的超市購物袋,一進門擱下東西、踢掉鞋子就抱着江遙直跳:“姐,不愧是我的姐!我就知道我眼光杠杠的!”
江遙差點被她勒得上不來氣,邊掰緊緊纏着她的胳膊邊質疑:“我怎麼記得,你塌的房子都快連成一片小區了。”
“那不是當初年少無知嘛。”小魚被揭了老底,揮揮手毫不在意,大大方方接受調侃,“我已經接受大家的建議,去眼科看過了,這回絕對好使。”
“你不知道李茜看到我的時候那個白眼翻的,我真想把眼科醫生介紹給她呢。”吃飽喝足後,小魚又坐在沙發上拍着大腿直樂,繪聲繪色試圖給江遙還原現場的硝煙味。
本以為闆上釘釘屬于方琦的角色,一個試鏡後就成了江遙的囊中之物,李茜作為方琦的姐妹團,心裡自然不好受。她一向以心直口快自居,在江遙面前都懶得掩飾,對她的助理自然更肆無忌憚,一點不怕得罪的。還好小魚一向心大。
江遙瞥了眼她樂不可支的表情,幽幽來了句:“我發現讓你做助理實在太埋沒人才了。”
小魚終于停下“嘎嘎”的笑聲,瞪着眼睛示意她繼續發表高見。
江遙在她求知若渴的視線下,接着補上下一句:“要不你幹脆去唱戲吧,看你這唱念做打一套套的,到時候我肯定來捧場。”
這次,輪到小魚給她翻了個白眼。
接下來幾天他們哪都沒去。主要角色慢慢定下來,劇組已經進入最後籌備階段,江遙收到導演發來的劇本後,不用經紀人叮囑,她開始老老實實研究角色,做進組前的準備工作。
飾演姐姐的女演員前不久剛拿了青苗獎最佳進步獎,父母輩的角色也将由圈内經驗豐富的前輩擔綱,雖然演的是女二号,她也難免有點緊張。
雖然試鏡前大家私下就都在傳,這個女二号是一個很有發揮空間的角色,但事實如何,其實都是未知的。
而拿到劇本後,江遙可以肯定,這是一個演好了将會特别出彩的角色,而她有點怕自己把握不住,辜負了楚雲辛辛苦苦的一生之旅。
這段時間面對鏡頭的機會不算多,江遙難免對自己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雖然隻胖了幾斤,肉眼甚至察覺不出差别,但鏡頭的殘酷,江遙早有領教。
何況楚雲是一個偏瘦小的姑娘,甚至有時看起來會有點陰郁和偏執,單薄的身影,撐着不屈的脊梁,仿佛随時準備與世界對抗。
所以雖然有小魚變着花樣的投喂,江遙也在有意識控制體重。
窗外的陽光灑在窗台,她穿着一身簡單寬松的居家服窩在沙發上,頭發用抓夾固定在腦後,有一小撮調皮地滑下來,垂落在頰邊。劇本上已經被彩筆畫滿記号,江遙嘴裡念念有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小魚覺得Susie姐私下叮囑讓她一旁監督的任務完全多此一舉。在工作上,江遙是一個足夠自律的女人,壓根不需要太多外力來推動。
不管身處高峰還是底谷,對自己有着一如既往的高要求。
正式進組前,江遙抽空回去了一趟。
出道後她其實很少回家,忙的時候過年都是跟劇組一起,搭夥吃頓團年飯就算完。即使不在劇組,也有忙不完的晚會、雜志拍攝、商務活動等排着隊等她還債,和父母的聯系,都被框在了一方小小的屏幕裡。
這次進組,再出來滿打滿算也是兩個月後。剛好母親喬紅英生日将近,她盤了盤時間,打算回去待幾天。
打車到家門口,隔着車窗遠遠發現父母早早在樓下等着。喬紅英個子不算高,穿着一襲碎花裙子,踮着腳伸長脖子使勁往前張望。
江遙眼眶莫名一熱,趕緊收斂心神推門下車。喬紅英一把撲上來抱着女兒,父親接過行李,在一旁上上下下将她打量着,好一會兒後,拍了拍喬紅英的背:“好了好了,先上樓再說。”
母女倆挽着手臂很是親熱,喬紅英已經收起了剛見時的激動,問了問她的近況,又開始竹筒倒豆子一樣說起東家長西家短。
很多人事江遙早已對不上号,隻能偶爾插個話,但有了她的配合,喬紅英能說半小時不帶停的。
看着桌面上滿滿一桌自己從前愛吃的菜,江遙忍不住嗔怪:“好不容易瘦了點,怎麼又準備這麼多。”
喬紅英拿了筷子給她:“也不知道你現在口味變沒變,來,每樣少吃點。”
吃完晚飯江遙早早回了房間,正準備關燈睡覺,喬紅英敲了敲房門,端着一盤水果,看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遙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母親說過,如果做了虧心事千萬别到處晃,不然臉上的表情完全藏不住。
這麼多年都是這個樣子,還蠻懷念的。江遙失笑。
同時忍不住心裡一咯噔,預感到了她大概要說什麼。
有些事情,就算當下能夠逃避掉,最終總是得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