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緒走進客廳,許婉清顧不上鬧别扭,一把推開程元峰,高興地站起身,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逡巡:“又瘦了。”
他一聽這熟悉的開頭,不由警鈴大作,趕忙阻止母親的發揮:“媽,我這出去才幾天。”
近幾年,也許是覺得虧欠,許婉清千方百計表達着對兒子的關心,可早已成人的兒子,卻并不再期求這樣的慰藉。每次回來,反倒平白惹母親傷心。
程元峰聽到兒子進門,眼也沒擡,拿着一份報紙看得認真。程緒走近沖他點頭招呼,他淡淡應了句:“回來了。”
“嗯。”
飯桌上,滿滿一桌豐盛的菜肴,應景地烘托着節日的氣氛。父子倆都不是話多的人,席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許婉清向來覺得外頭的東西不夠營養,兒子難得回來一趟,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給他嘗嘗,程緒的碗上瞬間隆起一座小山。
他無奈地望着她,阻止道:“媽!”
隻見母親又接過趙姨遞來的勺子,舀了一碗湯放在他手旁:“來嘗嘗,趙姨特意炖的湯,從老家帶過來的土雞,慢火熬了幾小時,正好适合給你補身子。”
知道母親的心思,程緒端過雞湯飲盡。陪着再稍坐了會兒,拉開椅子起身要走:“我吃飽了,下午還有事。”
程元峰克制不住脾氣,“啪”地把筷子丢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怒氣沖沖道:“是誰教你的,這麼目無尊長!讓你回集團上班也不聽,非要自己折騰,對外可别說……”
話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許婉清在桌下狠狠碾了丈夫一腳,安撫兒子:“你爸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每天都在家裡念叨你呢。”
程緒沒有答話,她最後隻能讪讪道:“父子哪有隔夜仇,過幾天就好了。”
程緒無可無不可地牽牽嘴角,心領神會了父親的未盡之意。畢竟當初,類似的話語他早已親身領教。
“對外可别說是我程元峰的兒子,丢人!”回憶深處,是彼時更年輕些的父親在咆哮。
好好一個家宴不歡而散,趙姨歎了口氣,指揮着傭人上前收拾桌上的狼藉。
今年中秋又在劇組度過,組裡給所有工作人員都發了月餅,儀式感拉滿。小魚還收到了其他老師的投喂,捧着各式各樣的月餅高高興興拍照發朋友圈,圍觀的人很容易被她的快樂感染,江遙當初看到就覺得喜歡。之後,小魚成了她的助理。
清早出工,江遙順手在群裡給老江和母上大人發了個紅包,那會兒老兩口估計還沒醒,毫無動靜。中午收工,再拿起手機一看,喬女士已經一個人将大戲唱完。
六點多估計是剛起床,喬女士領完紅包馬上喊起了老江,兩人發了好些節日快樂和感謝的表情包。無一例外,都是偷的她的。半小時前,群裡發了張圖片,滿桌子的美食看得人垂涎欲滴,喬女士在那邊貼心詢問:「饞不饞?」
這倆人吃得還挺豐盛。江遙低頭看了看手裡端着的盒飯,瞬間覺得不香了。
晚上劇組小規模聚會,曾蕪和李然都去,江遙便也跟着一起去蹭飯。
問了一圈大家都能吃辣,于是他們一拍即合,地點定在了附近一家燒烤攤。
劇組盒飯為照顧所有人口味,大多以清淡适宜為主。天知道,江遙的饞蟲已經被喬女士勾動,準備今天放開膀子來一頓。
他們收工不算早,卸妝、換衣服又耽誤了點時間,到店時已近九點。
平常這個點是燒烤攤上正熱鬧的時候,今天或許是要回家團圓,攤子附近擺放的小闆凳上竟然顯得頗為空蕩,隻角落裡遠遠坐了幾個人,無形中似乎成了他們這群人的專場。
有人之前下戲也會過來吃夜宵,已經和老闆混了個臉熟。老闆熱情地拿着菜單過來招呼:“你們來得正好,再晚點我們就要收攤回去過節了。”
幸好幸好,沒有白來一趟。衆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齊聲道一句“中秋快樂”,一邊加快了點餐的進度。“唰唰”将各自想吃的菜品勾上,之前來吃過的同事也熱情推薦了幾道。
衆人坐下等待,江遙左邊坐着曾蕪,右邊則是劇中的绯聞男友李然。
其實曾蕪一直很想找機會問問江遙那晚的情況,不過她看江遙似乎絲毫沒放在心上,特意提起反倒徒增尴尬。所以有時候話已轉到嘴邊,終究也隻能無奈咽下。
入行這麼多年,她早已明白同事關系點到為止就好,何況是他們這個圈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過熱心,反倒讓人懷疑居心不良。
按理說她和江遙算不上太過相熟,這樣的同事關系,一年拍戲下來能累積很多。也許是戲裡姐妹相稱,讓她給江遙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楚雲濾鏡。她莫名相信,江遙不是願意沾染污泥的人,而且,有足夠的魄力,為其舍棄一些虛無的東西。
老闆端着盤子走出後廚,香味老遠就被風卷着飄過來。大家齊齊轉頭,饞蟲大動,一路目送着老闆越走越近。
曾蕪打量了下旁邊的江遙,嬌媚的眼睛,此刻溢滿對食物全然的期待,就像不曾受過傷害。
而江遙不知道她轉過了多少念頭,正專心緻志對付眼前的烤串。
“這個蘭花幹好吃。”化妝姐姐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