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劇組換景,中間有半小時時間休息。
戲裡已是初夏,戲服都是單薄的料子。江遙從打鬥中下來,背上還黏着一層汗,風吹過來,又有點涼。小魚拿了外套為她披上,小心翼翼,生怕蹭花她的妝。
經過一場打殺,她臉上已經基本辨不出本來的模樣,汗水血水混雜着,隻露出一雙清亮的眼。
周圍吵吵嚷嚷,小魚遞了袋零食過來,讓她抓緊時間填一填肚子。今天時間實在太趕,他們還沒正式吃上晚餐。
江遙接過,撕開包裝一角,戳進微信,三小時前,程緒發了張圖片。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她腦海裡已經自動給出了幾個答案,食物?風景?或者是工作的場景?
戳進對話框,往嘴裡喂食的動作突然停下。
小魚看她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零食,莫名卡在了那裡,以為是有什麼不舒服,急忙湊過身子,看了看她的臉色:“怎麼了?”
像是得到指令的機器人,江遙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交代她:“我出去一下。”
身上的汗意慢慢冷卻,她的心卻開始雀躍。
微信上,他發了張照片。
上午剛騎着馬從那兒經過,江遙一眼認出,卻隻覺得不可置信。
看天色,應該是傍晚時分,天邊還有最後一絲亮色。而現在,月亮已經高懸。
樹木掩映下,黑色的汽車靜靜停在外圍,不刻意找尋,壓根發現不了。江遙慢慢走過去,車裡的人已經發現了她的靠近。
他開門下車,快步向她走了過來。
她停住步子,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還是一身黑衣,頭發被風吹起,讓冷硬的人,有了柔軟的弧度。他身高腿長,幾步就邁到了她跟前,像是暗夜裡,專為她而開的花。
江遙晃了晃手機,告訴他:“我隻能出來20分鐘。”
又問:“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要一星期才回嗎。
程緒“嗯”了一聲,為她打開車門,江遙低頭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身上還粘着血漿,踟躇着:“别弄髒你的車。”
“沒事。”他側身來護她上車。既然他都不介意,江遙也不再推卻。等會兒還有幾個小時的戲,她确實需要緩緩。
時隔兩天,兩人又并排坐在了這輛車的後排,氣氛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江遙觑了眼走開的司機,是個生臉。
程緒解釋:“楊越還有工作在處理。”
“阿嚏!”楊越突然打了個噴嚏,心說難道是要感冒了?管不了那麼多,他揉了揉鼻子,埋頭繼續手頭的工作,過兩天有個年度合作要談,還有些最後的細節需要梳理确認。雖然老闆臨時跑路,但為了翻倍的年終獎,多跑幾次也未嘗不可。
江遙點點頭,沒細問他們的工作内容,作為同行兩人倒是可以聊聊,雖然他的工作高度已經是她目前難以企及的程度。資本市場的糾葛,她卻不想過多關注。
她問:“那你還得過去?”
他點了點頭:“晚點就走。”
昨天下午剛落地,今天下午又出現在宛城片場,晚上還得搭深夜航班離開。他沒多說,仿佛并沒有什麼。這種事,她隻有年輕的時候才幹得出來。
他捧了個小蛋糕遞到她眼前:“餓了嗎?先墊墊。”
包裝很眼熟,是宛城一家有名的甜品屋,每天都大排長龍,還有人特意跨城來打卡。
江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零食,心裡天人交戰,最後還是理智險勝,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吃不了那麼多。”拖長着聲音,倒有那麼點戀戀不舍的意味。
“沒事,能吃多少吃多少。”他伸出的手沒有收回的意思,可口的蛋糕在她的眼前打轉。
确實是餓了,也饞,江遙伸手接過:“謝謝。”
以前來宛城工作,她都會帶上一份這家的主推款。奈何這次距離太遠,還沒有吃上。她本來打算留來給自己當殺青禮物。
程緒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安靜地倚在一旁,側着身子看向她,她的衣擺一角落在他身上。距離很近,他身上的氣息和蛋糕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她笑着咬下一口。嗯,都是她喜歡的味道。
到底是晚上,她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程緒接過盤子,抽了張紙巾給她。
他手上端着半塊沒吃完的蛋糕,也不說話,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什麼神色,整個人冷冰冰的,和香甜松軟的蛋糕一點都不搭,莫名有些好笑。
跨越半個地球跑過來,就這麼默默坐在這裡看她吃東西。江遙有些無奈,平常看他這樣,一般人也不敢接近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得罪了他。可明明,是他找來的啊。
看了眼時間,還剩七分鐘,她想說自己得回去了,說出來卻變成了:“你沒什麼跟我說的嗎?”
程緒看着她的動作,看着她張口,知道她馬上要走。
話出口的瞬間,江遙隻恨不能立馬撤回,這欲蓋彌彰的勁兒,想遮都遮不住。
她幹脆放棄遮掩什麼,就這麼直勾勾望着他,等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