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江遙還在棚裡拍攝，洗漱好躺下，才抽空來回他。

今天拍攝主打一個反差，包臀短裙包裹着筆直細長的腿，江遙一邊在攝影師指導下擺着性感動作，眼神卻要努力去找淩厲的感覺，“對，眼神再冷一點。”

小魚很喜歡這組妝造，端着相機在一旁咔咔拍了許多花絮照，回程的車上，拉着她一起鑒賞，“我是女的我都要頂不住了。”

這話聽了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遍，江遙抱着胳膊睡覺，沒有理她在一旁幹嚎。小魚将屏幕怼到她臉上，“你看看你看看，這是能發出去的嗎，粉絲也吃太好了吧。”江遙睜眼去看，雜志風格比普通活動造型大膽許多，不會過分暴露，也沒有那麼保守，是耳目一新的感覺。

當時她僅僅瞥了兩眼，并沒有發表過多意見，小魚也沒想到，大晚上江遙會重新來找她要照片，激動地發了十幾張，江遙挑了兩張給程緒發：「今天長這樣。」

緊身短裙本身就很顯身材，随着動作，姣好的身段得以完美展示，清冷的眼神，卻讓整個畫面靜了下來，攝影師恰好抓住了中間那個點，屏幕中的人，和屏幕外的人眼神交彙，直透人心。

照片發過去，完全沒有回應，江遙等了兩分鐘，直接撥了電話，電話響了許久才接聽。攝像頭是關閉的，江遙躺在床上，問他是不是還沒回家。

話筒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會兒，他開了視頻。屏幕裡隻露出上半張臉，他手上拿了塊毛巾在擦着臉上的水，頭發也是濕哒哒的，他說：“我剛在洗澡。”

“哦。”江遙說，“那你先去洗。”

程緒停下動作，看她，“有什麼事兒你先說。”

“真沒什麼事兒，快去洗吧，等會兒别感冒了。”江遙勸他，想着又有點好笑，随口調侃：“就是讓你看看新出爐的女朋友。”

程緒心念一動，點進消息，幾張圖赫然躺在對話框裡。他滑着圖片，一張張看過去。

“嗯，看到了。”他的聲音低低的，隔着電流，聽不出明顯的情緒。落在耳裡，卻還是熟悉的調調，仿佛他一直在身旁，低低地說情話。江遙突然舍不得讓通話就這麼斷在這兒，催他：“快去洗澡吧。”

“嗯，那我挂了。”程緒答應着。

“别挂，陪我說說話。”

程緒這個澡洗了許久，一開始，聽筒裡還有稀裡嘩啦的水聲傳來，手機應該是被他擺在洗手台，她聽着聲音，猜測他每一步的行動。說是陪她說話，其實程緒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回應她，到最後，甚至直接關了麥克風。那邊的聲音停止傳輸，但她知道，他聽得到，于是，也就自顧自在這邊說着自己想說的。

溫軟的聲調帶着不自知的嬌俏，在深夜裡，輕易喚醒沉睡的欲望。鏡子裡的人，是全然陌生的模樣，程緒系好浴袍的帶子，重新開了視頻，催着她快去睡覺。羞澀忸怩的男友又重新恢複成正經嚴肅的男人，她睜着亮晶晶的眼睛，“不，我還不困。”

到最後，還是她先睡了過去。視頻對着她的臉，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睡着的時候，才能看出一絲疲憊。程緒隔着屏幕撫上她的眼眶，算一算，很快就能見面了。

要是初出茅廬的小女生，江遙肯定會忍不住感慨一聲，和朱富春這無處不在的緣分。但很可惜，現在那一套已經對她不起作用。

她進電梯時，他剛好也上樓，朱富春這次身邊沒有女孩陪同，電梯裡隻有他一人，江遙猶豫一瞬，成年人的體面，讓她克制住了掉頭就走的沖動。

電梯上行的時間裡，兩人客套地寒暄幾句，電梯轎廂是鏡面設計，她有意不去看，也很難忽視他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

“江小姐，考慮得如何。”朱富春溫聲問，聲音悠悠的，似是帶着某種笃定。

江遙看着身前的鏡面，淡聲回複，“謝謝朱總，我還是那個答案。”

朱富春點點頭，不以為忤，“年輕人嘛，是要多考慮考慮。”

久居上位的人，絲毫不在意蝼蟻的抗争，他們有的是耐心，等你頭破血流，再求他收容。一時意氣，并不會給自己帶來絲毫益處，但江遙還是忍不住一逞口舌：“如果有項目上的合作，歡迎直接和我經紀人溝通。”電梯不斷上升，她看着變換的樓層數字，告訴朱富春，“其他事情，麻煩朱總另請高明。”

電梯到了樓層，“叮”一聲響，江遙拎着包，邁出電梯，沒空去管背後的人是怎樣的表情。

連軸轉了大半個月後，江遙終于有了幾天的休息。她在三月中回到A城，知道她回來，程緒堅持來接。飛機延誤，落地已經是淩晨一點。江遙拉開車門，窩在他懷裡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