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之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徹底熟睡過去,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深,很安穩,一覺到天亮,甚至比平常起床的時間都要晚一點,以至于她的房門被她哥很重很重的敲。
雲安之連滾帶爬趕去打開門,門一開,卻是她哥的一雙大腳直沖她的胸膛而來。如果這一腳踹實了,雲安之胸前的肋骨得全斷,搞不好連内髒都要受損傷。
雲學奕在外面敲門已經敲了好一會兒了,越敲越重,越敲越急,第二層甲号房的客人都被他吵醒走出來了,睡在甲七号房的方年年也出來了,連下一層,乙二号房的方朝朝也聽到聲音跑了過來。
雲學奕到後來已經不隻是敲門,連敲帶吼,聲音都快破了。可是這門紋絲不動,門裡面也一點聲音都沒有。方氏姐妹在不遠處已經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兩人的眼圈都紅了,眼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此時,已經有些人歎息了一聲。這聲歎息刺激到了雲學奕,他身體一抖,不再敲門。而是後退幾步,一個助跑,對着房門就準備一腳踹上去。
就在這時,雲安之睡眼朦胧的打開房門,雲學奕已經收勢不住,眼看着他的腳就要踹上雲安之的胸膛,最後關頭,雲安之及時一個側身,雲學奕一頭紮進她的房間裡,沖力之猛他根本停不住身子,連沖了幾步,最後摔進迎着門口的那堆雲安之招待方氏姐妹的,自帶的厚厚軟軟的羊毛褥子和七、八個抱枕堆成的小山裡。
雲學奕從那堆抱枕堆裡掙紮出來的形象有點可笑,但是在場的人都沒人笑他。大家都用複雜的眼神看向雲安之,在她開門之前,這裡大部分人都以為她估計也要海葬了。而她不僅打開門,看起來還隻是睡過頭了。
下一瞬間,雲安之被方氏姐妹沖過來攬進懷裡,她那高度很尴尬,整個頭被兩姐妹胸前的柔軟埋了進去,她努力掙紮半天也掙紮不出來。連後來走過來的雲學奕看看妹妹這遭遇,伸了幾次手又放下。三個姑娘抱在一起,他也無從下手把自家妹妹拉扯出來,雲安之就,自求多福吧。
其他人已經各自散去,行吧,知道結果就行,接下來就是别人的事了,他們不想多事。
甲一号房的那位中年帥大叔臨回房時看着雲學奕笑了一下,“小哥,你妹妹是個有福氣的人,不用太擔心。”
雲學奕想謝謝他,可是他已經先一步關上門,雲學奕隻能對着對方的房門施了一禮。然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你妹妹”,雲學奕摸摸鼻子,他妹妹的僞裝看來是暴露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其實是第二天就暴露了,尤其是雲安之主動招呼方氏姐妹,而且方氏姐妹又毫無芥蒂的進到她房間的時候,在場的都是有頭腦的人,大概所有乘客中,也就隻有那三個不敢靠近修士的凡人還不知道吧。
然後,到這天又晚了一會兒的時候,乙号船艙的三個凡人中的兩個死了,他們違反規矩出現在其中一人的房間裡,所以兩人一起死了。從屍體的情況粗粗看來,沒有明顯的外傷,嘴唇和指尖的顔色看起來也沒有不自然的發紫發黑,說明應該也不是中毒。小甲走動的時候,兩人的屍體在晃動中可以看到頸後的屍斑,說明死亡的姿勢應該是仰面向上,且身體裡有血液。
就這麼短短的時間,雲安之隻能看出這麼多,而其他的人,則更多的注意到兩具屍體上都出現的,因驚恐而劇烈扭曲的表情,不知道這兩人是看到了什麼,才能吓成這樣。
然後大家想到第一個死亡的那個修士,那個修士睡着的時候把頭發打散,所以小甲扛着他上甲闆的時候,他的頭發完全遮蓋住整個臉,誰也沒看到他的表情。不知道被頭發遮擋下的那張面容,是不是也是這樣因驚恐而扭曲了。
這次行程才出發到第五天,就已經死了三個人,零到六人的死亡名額才幾天功夫就用去一半,接下來還會有人死嗎?如果還有人死的話,死亡的會是誰呢?
目前死的三個人都是第三層,乙号房的乘客。乙号房剩下的四名乘客誰都不想說話,大家的表情都有點陰沉。僅剩的那個凡人更是吓破膽,從那兩個凡人的屍體被發現,他就一直在哭,無聲的哭,眼淚一股股的流出來,可是他緊緊咬住嘴唇,要到血順着嘴角流出來,他都不敢哭出聲。在這艘船上,他是唯一存活着的凡人了,他太害怕了,他總覺得如果再有人死亡的話,那個人一定會是他自己。這個時候,他忘記了第一個死去的就是修士,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修士也好,凡人也罷,終有一死。
乙二号房的方朝朝被雲安之和方年年拉回雲安之的房間,就算隻有白天也行,她們想要安慰一下方朝朝。雲安之自從被人發現女兒身後就沒有再做男子裝扮,她換回自己本來的衣服,雲學奕看到後愣了一下,也沒有反對。這個時候再說什麼也不重要了,怎麼在這艘船上活下去,活到下船到岸的時候才是最重要的。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雲安之也拉了一把他,把他也和方家姐妹帶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後,幾人就坐到那張羊毛褥子上,雲安之和方年年、方朝朝也自然而然的各自抱上一個抱枕,就這麼舒舒服服,很放松的把自己陷在那裡。
雲安之就這麼說出她昨晚熄燈後遇到的事情,說到那個腳步聲,說到那個腳步聲的主人曾和自己就隔着一扇房門,面對面站了許久。
方氏姐妹直到她說完才恢複正常呼吸,而雲學奕的表情緊張中帶着困惑,“可是安安啊,我昨晚一晚上都沒聽到走廊有腳步聲啊。”
雲安之擺擺手,“這個不重要,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再說了,第一個晚上,你隔壁房間的那些鬧騰我也沒聽見啊。這艘船上古怪的事情多着呢,很正常。”
然後雲安之看向方家兩姐妹,“我有個問題問你們啊,挺冒昧的。你看,我們兄妹倆出行,訂房是訂相鄰的兩間房。可是你們為什麼沒訂在一起,一個住甲号房,一個住乙号房呢?”
這個問題其實就是第一個修士死去的那個夜晚,她當時沒有抓住的一閃而過的念頭,直到今天才被她想起來。
方家兩姐妹對視一眼,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願意回答她的問題,方年年拉扯了一下自己臉頰邊垂下的小辮子,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們倆是堂姐妹,但是,我父親是長子,繼承家業。朝朝的父親是次子,嗯,家産就沒那麼多。我們這次出來夜獵,也是我比較有錢,朝朝少那麼一些。我是想買兩張船票的,但是朝朝不同意,她說一路上我已經請了不少次客,她這次請不了我,但也不想讓我出太多靈石,她要自己買船票,所以就……”
方朝朝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确認堂姐說的是事實。
雲安之這才明白原來甲号房和乙号房是有差價的,就是不知道差距是多少。
方氏姐妹這天沒在雲安之房間裡停留一整天,不到吃中飯的時間,兩人就堅持要回去。雲安之挽留兩次,看她們堅持也就算了。雲學奕端着一餐盤食物過來的時候,雲安之一個人在房間裡發呆,雲學奕就幹脆留下,和妹妹一起吃飯了。
雲安之邊吃邊思考,她問大哥,“哥,你說年年和朝朝,她們說的是實話嗎?她們真的是因為費用問題才訂的,不在一起的房間嗎?”
雲學奕搖搖頭又點點頭,“半對半吧,有部分是實情,但也有些被她們隐瞞了。安安啊,她們這對堂姐妹有古怪,你不要和她們走太近,好嗎?”
雲安之點點頭,答應這之後,如果這對姐妹不主動找過來,她也不會主動邀請她們過來。雲學奕揉揉雲安之的包子頭,對妹妹放心了一些。
雲安之安靜的吃完飯,然後起身給雲學奕泡了壺茶,一看這架勢,雲學奕明白安安想讓自己留下來。一開始,雲學奕隻是以為昨晚的遭遇吓到安安了,她有點害怕。直到雲安之開口,他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雲安之一句話讓雲學奕的頸後汗毛也豎了起來,雲安之說,“哥哥,昨天晚上,腳步聲消失的時候,我沒有聽見樓梯被踩踏的‘咯吱’聲,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腳步聲在走廊裡響了許久,在消失前,卻沒有伴随着樓梯被踩踏的“咯吱”聲,這意味着……
雲學奕猛的坐直身體,而雲安之迎着他睜大的眼睛,點了點頭。雲安之明白自己的哥哥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也明白了這件事裡面蘊含着的恐怖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