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沉,别苑府門遲遲未開。
于是之靜坐在馬車裡,身子微微靠着車壁,心頭一片亂麻。
長生坐在馬車頭一邊盯着府門,一邊磕着手中的瓜子,再次擡眼時,府門裡走出來兩女一男。
那兩名女子上了馬車離開,那名男子背倒而馳朝着另一方向走了。
長生細細瞧了,忙扔下手中的瓜子,擡手敲了敲馬車,“哥,出來了。”
聞言,于是之掀開車簾一角,看向了别苑大門處,見那姑娘無恙,上馬車離開後才放下了車簾。
兩架車一前一後離開。
前頭那架馬車裡,周韻遲紅唇緊閉,水光潋滟的眸子裡灑滿了心事。
銀瓶貼近周韻遲的耳邊,語氣帶了狠厲,“福順留着是個禍害,何不早早處置了他,您就算給了他銀子,依他那樣貪心之人,恐怕遲早拿着這個秘密拿捏您,那時您身份不就暴露了,老太太知道了不會放過您的。”
周韻遲聽了不語。
銀瓶見她不為所動,生氣的把頭扭在了一邊。
這會子正是日落時分,銀瓶覺得手心處有些癢癢,回頭一看,周韻遲正對着她笑,還拉住了她的手。
“姑娘,”銀瓶輕喊一聲。
“噓”,周韻遲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對着架車的車夫道:“先不回侯府,改道去城中最大的香料鋪子。”
片刻後,馬車就轉了個方向。
跟在雲信侯府馬車後面的長生,見前頭的那輛車子轉了個頭,收起了手中的缰繩停在了原地。
“怎麼了?”
長生對車裡的人說:“前頭那輛車突然回頭,哥,咱們可還要跟上?”
“跟!”車裡的人很是堅定。
周韻遲在一個香料鋪子門前下了車,于是之瞧着她進去後,也下了馬車跟了進去。
天色已晚,香料鋪子即将要關門,店中的夥計見來了一個衣着精貴的大家小姐,方才還神情恍惚的夥計,一下子來了勁頭迎上前笑問需要什麼。
周韻遲一連說了七八種香料的名字,其中不乏有着名貴香料,夥計立刻喜笑顔開的去忙活了。
銀瓶猜到她要做什麼,心裡的擔憂淡了幾分。
等待時,于是之踏進了這間香料鋪子。
聽到腳步聲,周韻遲往那邊看去。
“于世子?”
于是之裝作無意撞見,溫柔笑着拱手行了男子之禮,“是雲二姑娘,不知天色已晚,姑娘在這裡做什麼?”
撞見熟人,銀瓶心中緊張起來,但周韻遲卻不慌不忙的道。
“這是香料鋪子,我們女子本就愛這些玩兒意,今日好容易出了門,想着回府前買些香料讓家裡的仆人制些香來熏熏屋子。”
于是之貪婪的盯着周韻遲的那雙讓自己心安的眸子,心道。
确實是好容易才出趟門子,自己知道她在安信侯府以後,日日派長生在府外盯着也不見她出門。
等的長生都使起了性子說不幹了,終于才見她急匆匆的出了門,誰知她一出門竟直接去了賭坊。
他心裡堵得慌,又怕的緊,緊趕慢趕的從殿前司出來往随心坊去。一路上心裡都在罵周韻遲,瞧瞧這金陵城中哪家姑娘竟隻身一人去賭坊要人,如今當真是膽大妄為。
可轉念一想,她養父養母不明不白的被大火燒死,她若是不學着膽子大一些,還是在周家時天真無知的性子,就算有明惠郡主護着,恐怕也讨不了侯府那位老太太的好。
于是之低頭笑了笑,一隻手背在身後道。
“在下有一妹妹,二姑娘可知道?”
英國公夫人壽宴那日,周韻遲見過于晚之一面,她輕輕點了頭。
于是之接着道。
“前陣子她要我替她在鋪子買些香料帶回去,說是府裡下人買的不合心意,指名了要我親自去,殿前司一向忙碌,在下今日又才想起妹妹的話,隻好在回府前替她跑上一趟了。”
鋪子裡夥計拿着周韻遲要的那些香料從裡間出來了,谄笑着,“姑娘要的香料都包好了,一共是三十二兩銀子。”
提起銀子,周韻遲這才想到今日出門走的慌忙,隻想着拿銀票去贖福順出來,但在随心坊時銀票就給了虎爺。
眼下……
銀瓶摸摸錢袋,隻有二三兩碎銀子。
夥計等了一會兒,瞧出這位姑娘應該是忘記拿銀子出門,謙和的道。
“姑娘若是不方便,我把這香料安置好,明日姑娘派人使銀子來取也成。”
這香料她今晚定是要帶走的,明日她還要用這香來達成她的目的,時間上耽擱不得。
周韻遲卸下頭上一根簪子給了夥計,“這簪子值個五十兩銀子,你拿去吧,這香料我是要拿走的。”
夥計喜不自勝,眼神放光的盯着那根簪子,這要是去當鋪當出五十銀子來,這會兒店裡又沒有别人,那剩下的十幾兩銀子豈不是入了自己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