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仆人們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艾利耷拉着頭,坐在椅子上任人擺布。
艾利真的很讨厭過節,要和那麼多不熟的人打交道,她們不知道她的名字,全都叫她王女,她們也不喜歡她,總是替她惋惜,評論她不像一個女子。
她們臉上挂着如出一轍的表情,說她不夠柔軟,比男人還高,體格壯的像頭熊;她們說她不愛護自己,皮膚又黑又粗糙,摸起來像是砂紙,左臉更是留下疤痕;她們說她不愛美,從不打理自己,穿着簡單不像是一國王女,盔甲好像焊在身上,也不戴首飾......她們将這些歸于她的母親早早去世,沒有養育她,教會她怎麼做貴女,卻一字不提她還在世的父親。
艾利覺得很奇怪,她就是女人,哪有不像女人的道理,她們說的這些标準和艾利爾很相符,那她們為什麼不去喜愛艾利爾,反而跑來規訓她,教導她該怎麼做。小小的艾利想不通,孩童時她認為大人都很厲害,說的話都值得她去研究學習,她想要觀察她們,找到大人嘴裡的“标準女孩答案”,她跟着她們,就像是她觀察螞蟻時跟蹤螞蟻一樣。
可她發現是不一樣的,大人很善變,她們希望艾利爾變得強大、勇敢、堅硬,也不要求他愛美,她們總是說,“等你當上國王,你會擁有财富和權力,到時候你想要什麼美人和珍寶都可以。”她們從來不會跟她說這樣的話,她們希望她成為被選擇的珍寶,希望艾利爾成為那個挑選珍寶的人。
當年她不懂為什麼會産生這樣的差距,她在心裡為這些大人找了一個又一個借口,是她不夠好,是大人也會犯錯,終于在某一天認識到,這一切的不公,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女孩,所以她們就讨厭她,希望她做一個隻能依靠别人的寵物。
所幸她醒悟的不太晚,所幸她生來叛逆,她們越要她弱小,她越要強大。她也會覺得練劍很累,她回頭看,就會看見那群大人站在下面鼓勵她,“快下來吧,那麼努力幹什麼呢,你作為女孩不努力也沒關系。”
人都是有惰性的,她有時也會想要不放棄吧,大人可能是真的為她着想,是她太小了不理解。每當她有這種想法,她就會想起大人是怎樣看待艾利爾的,他一偷懶,一想滑下去,她們恨不得用魔法把他吹到頂上。
她們兩姐弟從小就相互羨慕,她羨慕艾利爾擁有最好的老師和最好的資源,他羨慕大人什麼都不要求她,不會考她的功課,不會檢查她的作業,她們平等地羨慕着對方。
于是出于對對方生活的向往,她們決定互換身份,她們是如此的相像,又是如此的不同,她們換過來,所有人都變得滿意。“艾利”整天保養自己,看花逗貓,把自己裝扮成櫥窗裡的娃娃,“艾利爾”整天習武學習,向成為真正的騎士努力。
艾利爾過得怎樣艾利不知道,她倒是在某些方面理解了她的弟弟,艾利爾的生活太過窒息了。祖母的愛很窒息,艾利當時八歲,可隻要回到宮殿,祖母對她寸步不離,有一次她隻是盯着花園發呆思考,祖母大罵她一頓。可祖母還是愛艾利爾的,艾利做出一點進步,祖母都會給她獎勵,為她驕傲,這是她作為艾利沒有得到的愛。
這次行動隻持續了兩天,失敗原因是艾利堅持自己洗澡引來懷疑。
艾利不喜歡王女的禮服,覺得穿上禮服的她們好像是層層疊疊的蛋糕,讓人想拿叉子試一試。
之前的節日艾利都是能推就推,她不願意去當隻有節日才見面的貴族們的談資,而這次不一樣,今天是她們的成年禮。
她扯扯裙子,摸摸頭上的羽毛帽子,走路都走不習慣。她想起“裙底下的刺客”,那幅畫裡的刺客就藏在貴女的裙子下進了宴席,演講者滔滔不絕,身後的刺客劃破裙子露出淬毒的尖刀。
來客圍在艾利爾身邊讨好他,給他送禮物,艾利樂得清閑,坐在角落裡吃牛排。
她身邊坐着一個穿騎裝的小女孩,才五六歲的樣子,坐在高腳凳上吃奶油蛋糕。女孩自以為隐秘地偷看艾利,從頭到腳,又盯着她的疤痕。
艾利感到不适,不想聽别人對她的指點,囫囵幾口,起身離開。
女孩拽住她身後的蝴蝶結,險些拉開。
“姐姐,你能告訴我怎麼能像你一樣麼?”她的眼裡全是羨慕,個子小小的她爬到椅子上,跳到艾利身上,死死摟住艾利的腰。
艾利從沒聽過有人想成為她,她抱住小女孩,女孩扒着她的肩膀不松,像個樹袋熊,摸摸這摸摸那,不斷發出感歎的聲音。
“哇,你好強壯,你來教我吧,”女孩解下脖子上的項鍊手上的手環和戒指,全部放進艾利的口袋,“這些都給你。”
女孩偷着松口氣,她本來就不喜歡戴這些,她騎馬的時候還要分心去注意自己的手鍊會不會纏住馬爾的鬓毛,項鍊會不會挂住頭發,可要是她摘下來忘記拿回家,會被母夫訓斥,因為這些是貴重物品,是愛護她才會給她。
大人的愛真自私,她們甚至都不願意問她一句,就把這些交給她看管,也不給她錢。她不小了,她知道給人看東西是要給工資的,她家的仆人就有,她問過,能買很多好吃的,她的父母卻不給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