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略看她一眼,便又專心緻志地捕魚,但嘴裡也不停歇:“你睡了兩日,餓不餓?”
朱辭秋拎起衣擺,緩緩靠近他,在他身旁低頭看着他捕魚的動作,并不說話。
男人側頭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後,繼續轉身捕魚。
大約過了三刻,男人終于摸黑捕到兩條小魚,他扔掉樹枝,将活蹦亂跳的魚用衣裳捧住,轉身就往回走。
此時朱辭秋忽然伸出手,乘其不備的時候在他背後一推,讓男人往溪流中倒去。
男人面目朝下眼看就要栽在水中,好在他身手敏捷,迅速反應過來,原地旋轉一圈将腰直起重新站起來,在保住衣裳中的小魚時,身上隻略微沾上些許河水。
但朱辭秋在黑夜中忽然朝他一笑,再次伸手觸碰到他,與他一同栽在河水中。
就算出乎意料再次栽倒在河中,男人仍然将那兩條來之不易的小魚攥緊在懷中,他一面攥着魚站起身一面朝朱辭秋咆哮:“你有病吧?!”
朱辭秋卻不管他,徑直往回走,身後的溪流因為她的動作泛起漣漪。
她在火堆照耀下的空地上,看見幾根長樹枝,于是把它們攏到一處,用懷中阿靜雅給她的小刀割下外套的幾塊布條子,又用它們捆住三根樹枝,讓這些樹枝能夠立在空地上。
這樣做了兩個能立在空地上的架子後,男人一屁股坐在火堆處,那兩條被他捂得半死的魚已被他在河邊開膛破肚了,此時他正往魚身上穿着樹枝,又将其中一條魚放在火堆上烤着。
朱辭秋拎着木架放在火堆後面寸尺之地,确定火堆不會燒到木架後,她在木架上頭又搭了一根長樹枝,最後将被撕壞衣角的外套鋪在上頭,做成了一個簡易的屏風,讓她與男人的視線隔絕開。
男人看見這莫名而來的屏風,有些氣笑了,“都說中原女人事多,果然如此。”
“不想傷風就将濕透的衣裳脫下來。”朱辭秋将外套脫下,搭在木架上,平靜道。
男人有些不樂意,“喂,我好歹救了你兩次,你什麼态度?”
于是她道:“多謝。”
透過衣裳的縫隙,她能看見此時男人臉上的假胡子已經不見,露出原本硬朗又異域的臉,比同樣臉型的烏玉阙要好看數倍。
男人似乎也覺得濕衣裳穿在身上格外不舒服,于是便放下手中的魚,将上衣脫下。
朱辭秋避開視線,卻在男人伸手将衣裳扔在架子上時,看見他右臂上的黑色胎記。
“懷甯殿下,”男人赤裸着上身坐回原地,他忽然出聲,聲音帶着一絲玩味,不似先前明亮,“不就是想确認我的身份嗎,現在可看清了?”
他就是诃仁,新任的巫族首領。
朱辭秋沉默一瞬,道:“你故意的。”
诃仁倒是很坦然,他翻轉着手中的烤魚,嗯哼一聲:“不然你早死在這裡了。”
他擡起頭,看向木架後面的朱辭秋,又道:“不過你選擇殺娜巴圖,是因為他羞辱了你?”
“你一直跟在我身後。”朱辭秋冷冷出聲,“你的目的是什麼?”
诃仁自歎一聲,聲音甚至有些無奈:“我說殿下,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話音未落,朱辭秋便迅速說了聲是,緊接着又道:“你在王族有探子。”
诃仁聲音頓了下,沒來得及繼續說話,就聽見她道:“是娜依莎。”
“引我火燒奴營的,也是你。你試探我。”
“你有何證據證明娜依莎是我的探子,引你燒營的是我?”
“沒有,我猜的。”
诃仁啧了聲,手中的魚也不翻轉了,他直愣愣地盯着木架,然後笑道:“你還真有意思,猜得都說得這般笃定。我在王族是有探子不錯,但引你燒奴營的可不是我。”
朱辭秋冷笑一聲,聲音愈發淩厲:“撒謊。”
“不要污蔑我。”诃仁不滿出聲,“我可沒有你們大雍人的那些彎彎繞繞。”
“一個能殺死自己父親,又踹下多年威望盛極的爺爺,獨坐首領之位的人,怎麼可能會單純。”
诃仁烤魚的手一頓,眼神變得森然,連語氣都驟然冰冷:“你們大雍人就這麼喜歡揭人老底?”
“哦?”朱辭秋笑了笑,淡淡道,“除了我,還有誰揭過?”
诃仁沒有說話。
她透過衣裳間的縫隙,看見他的嘴角僵住一瞬,沉默半晌後又問道:“你為何故意跟着我?”
“很簡單啊,”诃仁恢複原樣,勾起嘴角,十分吊兒郎當,“因為我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