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手托住了羅雨風的頭,将她拉近。
羅雨風預感不妙,卻反應不及,被強吻的那刻,心裡隻剩下了憤怒。
明泉看傻了眼,半清半濁的眼珠子全都凸了出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們!!!”
羅雨風心道:真是白做了這些個假身份!
她火冒三丈,一下子推開了紀懷皓。
眼前的人雙目通紅,眉頭向上蹙了一瞬,幾乎要落下淚來,可旋即就沉沉地壓了下去,連帶着聲音一起。
“不許。”
羅雨風氣笑了。
她理智尚存,心知紀懷皓可能是在裝傻,但也可能不是。
可她卻沒有耐心處理這一切了。
她需要冷靜冷靜,今後如何都是兩說,唯一肯定的是,此時此刻,她并不想被對方靠近。
偏偏紀懷皓不這樣想,他固執得隻剩一根筋,既然方才的事不合他的心意,就一定要修補回來。
見他動作,羅雨風二話沒說,抽出那柄沒有鞘的匕首,攔在了身前。
然而面前的人卻沒有停下的趨勢……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反應不慢,已然收刀,可手背上卻突然一熱,是來自對方的桎梏。
刀尖隻受阻了一瞬,随即短刀直入,那尚未完全熟悉的氣息就到了跟前。
低沉的聲音半是憤怒,半是委屈,就此失去了所有穩重。
“……說了不許,就是不許。”
羅雨風緩緩睜大了眼睛。
死一般地寂靜。
明泉呆傻地張着嘴,半天都吱不出一聲。
鮮血滲出,迅速染透了衣料,遠高于空氣的溫度,撲向羅雨風的指尖。
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就松開了匕首,是紀懷皓将她的手抓得太牢,完完全全地控制着那把利器。
她指尖一抖,重新握穩,企圖奪回兵器的控制權,避免這人再做些什麼。另一隻手則慌亂地抵向紀懷皓,想要維持距離,起碼别再擴大創口。
紀懷皓被擋了這一下,便将眉頭鎖得更緊,在羅雨風的控制之下,又是近了兩寸。甚至叫人聽到了匕首深入的瘆人聲響。
瘋了……
羅雨風懊惱起方才的輕舉妄動,旋即又打破了這個想法。
那不是輕舉妄動,而是最合适的處置,卻已經不适用于當前的情況了。
失控……
不在她控制内的事情,就這樣在眼前發生了。
意識到這兩個字,她突然大腦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
“瘋了瘋了……”
這不是她的聲音……
耳邊傳來了“哐”地一聲。等她環住突然傾倒的紀懷皓,看到了站在紀懷皓身後的明泉,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麼。
明泉一臉心驚肉跳,正高高舉着拂塵的長柄……
火堆“噼裡啪啦”地燃,将地面上染着血的匕首照得透亮。
紀懷皓安靜地躺在褥上,衣衫依舊,隻有腰側被撩開了一塊,露出了驚心慘目的傷口,正在汩汩地吐出鮮血。
銀針撩過火舌,穿過了絲線。
明泉抱着雙臂,坐在枯草上。
“你還會這個?”
羅雨風默了默,将銳利的針尖抵在了紀懷皓的傷口旁。
那處肌膚沾染着鮮血,好似紅玉的光澤,破損的翻口則是方殘的花瓣,襯得白處更白,豔處更豔。
指尖隻顫了一瞬,便與拇指相掐,穩穩地不再動彈了。
“不會,隻是見過……”
軍營裡,這種傷太多。
銀針一下子穿透皮肉,帶出了血紅的絲線。
明泉無意間看到了她映着火光的眼神,看似淡漠,卻又幽幽地浮在眸中,飄不上去,也沉不下來,端是有些奇怪。
那雙眼睛裡,可能有心疼,可能有憂心,卻沒有太多的不忍與絲毫的恐懼。不僅如此,明泉還讀出了些别的……
就像是一頭見了血的狼在給兔子療傷……而且還是隻不能吃的兔子。
這想法太過古怪,見到同伴受傷,怎麼能跟見到食物一樣?
不過,這隻“兔子”确實不能吃!
她轉了轉拂塵,難以啟齒地問道:“那事兒……你們……你們雙親知道嗎?”
羅雨風心裡無言,也沒理她。一手按着傷口,一手行針引線,慶幸這匕首不寬,又收刀及時,因此傷在了腰側,沒有太傷到内髒。
明泉尴尬的笑了兩聲,像是在自我安慰。
“哈哈,你們也未必是親姊弟……吧?隻是長得像,也有可能是堂親或者表親……”
羅雨風還是沒有回應。
線系在皮肉上,随着牽扯的力度,勒出了細細的深痕。
羅雨風想要控制手指,将線放松些,卻總是無法如願。
或者說,她已然“如願”了……
肢體幫她做了她想做的,而頭腦會給她最好的理由:皮肉是軟的,産生勒痕再正常不過,若是不緊些,恐怕縫合不住……
明泉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找補很是站不住腳。
大齊沒有隻顧父系不顧母系的說法,要不顧,那就全不顧。所以,無論是堂親還是表親,都可以結親,自然也不是“不能吃”……
“咔嚓”一聲,血線剪斷,半響,羅雨風低頭,看向自己依舊捏着銀針的指尖。
指頭捏得失了血色,隻剩黃白,卻還是一動不動。
身後傳來了明泉的哀歎:“唉,造孽阿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