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勢已弱,蘇祈春聽見楊夫人呼喚她的聲音,擡起蒼白的一張臉,眼中淚花閃閃。
“娘親……”蘇祈春一把抱住走到她面前的楊夫人,淚水不住地往下流,“娘親,你還好嗎?你吓死纖纖了知道麼?若是你有事,纖纖隻怕也活不下去了……是纖纖害了娘……”
瞧見蘇祈春這副樣子,楊夫人心疼不已,她撫摸着蘇祈春的烏發,道:“好了,纖纖,娘親這不是好好的麼?而且,娘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娘的命,和纖纖毫無幹系。”
“娘親……”蘇祈春望向楊夫人蒼白的臉,烏黑的眼眸又湧出幾滴淚來。
“行了,去跟你祖母認個錯,她也是為了你好。”楊夫人說着,又咳了幾聲,“我這身子,确實也禁不起折騰了……”
蘇祈春松開楊夫人,一語不發,初升的天光灑落在她的側臉上,将她的臉染上一層淡金色。
“怎麼?纖纖不認錯?”楊夫人知道她這個女兒打小就不服輸,認定的事一定要做到,“可你若是不認錯,便要一直跪下去,你怎麼受的住?”
蘇祈春被說得心裡有些酸楚,她把頭靠在楊夫人懷裡,親昵地蹭着,“娘親放心,纖纖受的住,總之,纖纖是絕不會認錯的,纖纖沒有錯!”
“你……”楊夫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她這病她自己也不抱什麼希望,隻有蘇祈春還在堅持,隻是她實在心疼,不忍心教蘇祈春一直跪着,隻盼着她服個軟,一切就好了。
正當此時,有家仆來報,叫蘇祈春去正堂,說是陸姑爺一家要回還了,蘇家人都要去迎,不必再跪。
蘇祈春這才站起身,跪了一夜,膝蓋早已一片青紫,她換了身幹淨衣服,朝前院走去。
正堂裡,蘇家人難得地齊聚一堂,蘇祈春跟衆人一一行禮,到底是唯一的孫女,蘇老夫人見蘇祈春一臉憔悴,不免心疼,叫她坐在自己身邊。
蘇祈春剛一落座,家仆忽地來報:“老夫人,大爺,陸姑爺一家坐的船翻了!”
“什麼?!”蘇老夫人猛然站起來,“你好好說說,怎麼就翻了?”
那家仆不敢隐瞞,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說了。
原來昨夜雨大,沖垮了永定河上的橋,來往船隻在黑夜裡也瞧不清楚前路,陸姑爺一家坐的船偏偏倒黴,撞了上去,一整條船都翻了,可憐湛江縣幾十年間從未出過這種事,偏讓陸姑爺一家遇見了。
蘇知辛忙問:“此時如何?官府可有派人去救?”
家仆答道:“官府有派人救,隻是……”
“隻是什麼?”蘇知辛問。
家仆深吸一口氣,道:“隻是昨夜的雨實在是太大了,湛江縣也很少遇見這種情形,聽搜救的人說,船上的人情況不好,大部分人都被水沖走了,連屍首都尋不到。縣令大人已寄書信送往上級州縣,要人來救。”
蘇老夫人聽那家仆說完,心突突跳,一口氣沒喘上來,暈了過去,蘇知辛掐了掐人中,蘇老夫人才醒過來,她大喊着:“快去——快去救他們——”
蘇知辛忙應下來,又令人扶蘇老夫人回去歇下,自己轉身朝門外走去。
一家子本來聚在一起是為了迎接二姑姑一家,沒想到這麼快就聽見噩耗,各自散去,蘇祈春心裡的不甘和委屈也因此消弱不少。
她望着蘇知辛離去的背影,想到什麼,追上蘇知辛,“爹爹!”
蘇知辛回頭看她,蘇祈春在雨裡跪了一夜,雖塗了蔻丹,但看起來還是很虛弱,尤其眼睛下面染的一圈青黑,襯得她原本忽靈靈的眸子黯淡不少。
蘇祈春道:“爹爹,大船翻了,懷仁堂是湛江縣第一大的藥鋪,想必要有許多病患需要救治,纖纖想,纖纖也可以去幫忙。”
蘇祈春攥緊衣角,一雙眼裡滿是期盼。
“纖纖也想去治病救人?”蘇知辛低頭問。
一夜的雨後,空氣裡還帶着些濕漉漉的水汽,它們附着在皮膚上,弄得人身上黏糊糊的,蘇祈春點點頭,一雙眼眸彎起來,彎成月牙的形狀。
“但爹爹以為,纖纖還是不要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