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是少年
蘇知辛将手放在少年的鼻下,探了探鼻息,又往少年腦後一抹,果然摸出滿手的鮮血,他擡頭對衆人說:“快,把他擡進去!”
蘇知辛言語焦急,衆人不敢不停,快步将人擡進帳篷。
帳篷裡燈燭搖晃,蘇知辛拿起藥草要為少年治傷,其餘人都識趣地離開,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還站着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少年腦後的傷勢頗為嚴重,後腦勺靠近脖頸的地方生生被砸出一條縫,鮮血從這條縫裡泊泊地流出來,轉眼間便沾了蘇知辛滿手。
蘇知辛清理完又緊接着冒出來更多,眼見着少年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蘇知辛額上冒汗,手上動作也跟着亂起來。
他在藥箱裡翻找止血的藥草,藥箱裡的瓶瓶罐罐被他打翻的打翻,弄灑的弄灑,可就是找不到那藥。
放從前,蘇知辛是不會如此毛躁不安的,但偏偏今日面對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陸之山,他就不免心中忐忑,十六年前他已經犯了一次錯,這次如果再救不回來他的命,他該怎麼面對他的妹妹?
轉眼間,少年的血将床褥都染紅了,蘇知辛來不及細想,撕下身上的衣服,竟要像堵塞洪水一般堵住少年腦後的血。
“爹爹!”正難堪之際,身旁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爹爹!”蘇祈春見蘇知辛看着自己沒有反應,又叫了一聲,“爹爹,止血的藥。”
蘇知辛望着蘇祈春手中的藥,大喜,他連忙接住,敷在少年的傷口處,這才使少年的血漸漸止住,他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總算止住血了,多虧了纖纖的藥。”
這藥其實是蘇祈春從地上撿的,方才蘇知辛一番翻找,反而将要找的東西弄到了地上,在蘇祈春的印象裡,蘇知辛向來是極為穩重的,在醫術上極少出錯,這樣的慌亂蘇祈春還是頭一次見。
她瞧着蘇知辛看少年的目光,裡面似乎糅雜了很多東西,她猛然地想這個少年難道真的是陸之山?
許是被藥草的汁水蟄得痛了,少年身子不住地打顫,雙手顫抖着伸過肩膀,要去抓腦後的傷口。
蘇知辛來不及反應,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不讓他的手碰到傷口,他原以為少年身受重傷,必然虛弱無力,可奇怪的是,少年縱然昏迷,但仍手勁兒十足,他使出全身力氣才堪堪壓住他。
但少年仍在掙紮,他按着少年便不能給少年敷藥,他無奈喚過蘇祈春,“纖纖,我來按住他,你為他上藥。”
蘇祈春在一旁看了這許久,等到蘇知辛叫她,她才收回目光,拿起一旁的藥草細細地塗在少年的傷口上。
少年的發烏黑,細軟,斑駁的根部掩映着一道道傷疤,蘇祈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發覺少年不止這一條傷口,還有兩道,甚至三道傷口就藏在黑發之間。
藥汁一點點沁入傷口,少年又被疼得掙紮亂動,蘇祈春想要按住他的頭,卻不小心扯了一下少年的後衣領,蘇祈春眼風一掃,當即蹙起了眉。
少年的後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疤,有的長長的一道,像是刀傷,有的是短促的一截,更像匕首刺出的傷痕,還有的是長短相疊,蘇祈春猜這是被多種武器反複傷過。
她還從沒見過有人有這麼多傷疤,連她的兩位到處惹事的哥哥都不曾如此,陸之山怎麼會這樣?
何況以她對陸重和蘇澤蘭的印象,他們二人溫溫柔柔的,也不像是會舞刀弄槍之人,還是說這個人根本不是她的山哥哥?
她懷着疑窦,手上動作仍不停,卻還是忍不住說:“爹爹,我還沒告訴你呢,二姑姑和二姑父都被救上來了,兩人都好好的,沒事呢。”
“是嗎?”蘇知辛猛地擡頭,他心裡挂着這事一晚上了,幾乎來一個人他就看一個,始終沒遇到他二人,他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呢。
“是呀,他們兩人傷得不重,在另一邊的帳篷那裡休息,我走的時候,他們還囑咐我,要我找山哥哥。”蘇祈春邊說邊敷藥,“爹爹,你有見到山哥哥麼?”
蘇知辛心中苦笑,他哪裡見到什麼陸之山,這一晚上,他見到的最像陸之山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少年,可是根據他的記憶,陸重和蘇澤蘭都是溫柔樸素之人,而這個少年,就算是閉着眼,還是能瞧出他渾身掩都掩不住的傲氣與冷意。
蘇知辛想到什麼,忽然問:“方才你也見過你二姑姑和二姑父了,你覺得這個少年和他們像麼?”
蘇知辛這麼問,就也是在懷疑了,蘇祈春仔細端詳少年的臉,他雙眸緊閉,慘白的臉上猶沾着零星的水草,河底的淤泥連着水草根黏在他白淨的皮膚上,可盡管如此,她還是莫名地覺得他好看,讓人一看就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