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抔雪
蘇祈春隻覺一股暖流從陸之山的掌心中湧出來,山間突突冒出的溫泉水一般溫暖,她的手沒一會兒便熱起來,整個身子也變得暖暖的。
“山哥哥。”蘇祈春仰臉笑,另一隻手也鑽進陸之山的掌心,“好暖和呀。”
陸之山白得透明的臉上露出一個笑,雙手合攏在一起,手心的内力更洶湧了些。
青松樹下,兩人在皚皚白雪之間相依相偎,這畫面稱不上盡善盡美,倒也實在是兄妹情深。
月雪閣的丫鬟小厮們見到這畫面,也不覺駐足停步,眉目之間,皆是豔羨。
不遠處的屋内,蘇澤蘭笑着看着兩兄妹,心裡歡喜得緊,她拽拽陸重的袖子,指着兩人,道:“你看他倆多好呀。”
陸重沉着臉看過去,眼底一片翻滾,冷哼一聲,“有什麼好的,孤男寡女,拉拉扯扯的。”
蘇澤蘭皺眉,打了陸重一下,“他倆是兄妹,你在胡說些什麼?”
陸重心裡藏着事,不敢讓蘇澤蘭知道,搪塞道:“纖纖大了,便是兄妹,也不該走得這樣近。”
“你說的也對。”蘇澤蘭沉吟着,“但見到山兒有人陪着,我是真開心。”她想起陸之山一個人孤單的樣子,忍不住心疼。
陸重又怎會不知蘇澤蘭對山兒的愛,兩人沉默了片刻,蘇澤蘭幽幽地說:“纖纖是個好姑娘,也隻有她,不嫌棄山兒又啞又瞎。”
蘇祈春身上暖和了之後,拉着陸之山走到雪地裡,她本穿着白色的氅衣,此時更加與一片雪白融為一體,隻剩兩個忽靈靈的黑眸能将她從一片雪中分離出來。
“山哥哥。”蘇祈春捧着一抔雪,仰頭看着陸之山,“纖纖好喜歡雪。”
陸之山低頭,摸了摸蘇祈春手心裡的雪,雪花輕盈冰涼,指尖觸之即化,留下一滴透明的水,凍得指尖冰涼。
陸之山猜蘇祈春的手此時一定凍得通紅,他悄悄運起内力,隔着白雪暖着蘇祈春的手。
蘇祈春手心的雪沒一會兒便化成了雪水,一股暖暖的風向她的手中撲過來,她愣了愣,看向陸之山,心裡蓦地甜甜的,反手握住陸之山的手,笑道:“山哥哥,沒事的,纖纖不冷,我們一起去堆雪人吧。”
覺明院前有一大片空地,上面堆滿了雪,茯苓從屋子裡找來了鏟子,木鍁等一應工具,蘇祈春鼻尖凍得紅紅的,卻依舊力氣滿滿,不等茯苓來,便徒手堆了一個又一個小雪包。
陸之山雖然看不見,但也陪在蘇祈春的身邊,施展内力,将一捧捧雪聚成一團,遞給蘇祈春。
“山哥哥。”蘇祈春咧嘴笑,“多弄點兒,纖纖要做一個大雪人。”
蘇祈春的聲音如銀鈴一般,聲聲震開陸之山的耳膜。陸之山點點頭,在心裡回:好。
幾人在白雪中忙活,時而對笑,時而互相将雪打到對方身上,嬉笑打鬧一番,陸之山總安安靜靜地護着蘇祈春,因此茯苓總是落敗。
“你們兄妹兩個耍賴,害我一個人對付你們兩個。”茯苓不服氣地說。
蘇祈春頗有些小驕傲地挽住陸之山的胳膊,昂着小臉得意洋洋。
茯苓氣不過,從覺明院中将楊夫人也拉了出來,可憐楊夫人一身的病,還要來這裡主持公道。
楊夫人聽罷茯苓的話,笑着說:“纖纖是小孩,你就讓着她吧。”
茯苓跺腳,回道:“夫人!”
蘇祈春沖茯苓扮了個鬼臉,趁她不注意,又将一個雪球打在她身上,茯苓自然要還回去,于是幾人又打鬧在一團,笑的笑,鬧的鬧。
楊夫人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着幾人,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欣長冷寂的人身上。
他少有地帶着笑,雖然看不見,但卻好像能看見一樣,一直默默地對着蘇祈春的方向,手中指尖不斷變化,替蘇祈春擋下一捧捧雪花。
風雪無聲無息地落了他滿肩,他好似無知無覺,像極了冰天雪地中的一株落雪青松。
楊夫人心下一動,驟然生出些欣賞來,隻是瞧見他蒙在眼上的白布條,又兀自搖頭,蒼白的臉上蒙上些不經意的可惜。
幾人打鬧一番後,終于正正經經地堆起了雪人。幾人在雪地裡一陣忙活,蘇祈春的手凍得紅紅的,又僵又疼,沒弄一會兒就撇着嘴找陸之山暖手。
陸之山總是絕對耐心,不厭其煩地為她一次次暖手,他久不用内力,猛地用得過多,經脈處隐隐地疼,但他倒不在意似的,毫不吝啬地往外輸着内力,倒像極了個稱職的哥哥。
隻是可憐了茯苓,隻能眼巴巴地瞧着蘇祈春和陸之山兄妹兩個,自己哀歎着為什麼自己沒有一個兄長。
風漸住雪漸止。
覺明院前,幾個小雪人拔地而起,昂然立在這冰雪天地間,蘇祈春拍拍小手,頗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雙手自覺地塞到陸之山手裡。
感受到一陣冰涼的觸感,陸之山忍着經脈的疼痛,微笑着暖着蘇祈春的手。
“這幾個雪人,當真是活靈活現的。”楊夫人搖着輪椅走到前面,眼裡皆是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