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是哥哥
蘇祈春聞言手緊握成一團,粉嘟嘟的小臉氣鼓鼓的,臉色又青又白,她一激動渾身便要僵硬起來,像是幼獸防禦的姿态,聲音裡會不由自主地帶着些泣聲,聽起來又兇狠又可憐。
“蘇川谷,你閉嘴!”蘇祈春轉身瞪着他。
蘇川谷倒也不怕,慢悠悠地說:“又要給你的山哥哥出頭了?”
蘇祈春瞪着他,渾身顫抖。
蘇川柏見此情形,忙在中間說和,勸道:“好了好了,纖纖妹妹消消氣。”又轉頭對着蘇川谷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叫他别鬧了。
蘇祈春不服氣地欲要再說幾句,老夫人恰在此時出了屋門,迎面見到三兄妹,伸手招呼着蘇祈春,喚着她的名字。
瞧見老夫人,蘇祈春堪堪壓住心底的怨氣,跑到老夫人面前,福一福身,勉強露出一個笑,“祖母。”
老夫人拂落她鬓邊的雪粒子,一雙慈目柔柔地看着她,“方才聽你們兄妹在吵架,為着什麼事?”
蘇祈春恨不得将事情的原委一股腦地說給老夫人聽,但又想到今日是上元節,本不該提這些掃興的事的,搖頭笑道:“沒什麼,纖纖是在說谷哥哥今日穿得好生漂亮,倒不像是去做客,反而像是要去見什麼人,誰知谷哥哥會錯了意,以為纖纖在嘲笑他呢。”
說着,老夫人和蘇祈春的目光往前落,落在蘇川谷身上。
蘇川谷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對着老夫人行了禮,見兩人看着他,不自然地道:“妹妹是在祖母跟兒前告我的狀呢?”
“纖纖才沒有。”蘇祈春扭頭。
老夫人啐了蘇川谷一口,道:“你這做哥哥将你妹妹想成什麼人了?”
話音剛落,下人便來通報,說是馬車俱已備好,都在府門外等着了,一衆人這才丢下話頭,紛紛挪步,浩浩蕩蕩地往府門外而去。
上元節在湛江縣是大節日,一路走去,燈籠挂滿了屋檐,大紅的彩紙剪成各樣形狀貼在門上,大街上人滿為患,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也不顧及寒冷,個個忙活着,家家戶戶布置一新。
施員外是湛江縣的富戶,據說他祖上本是朝中的大臣,為官很是清廉,連一粒米都不曾貪。是以後來,子孫們科舉不利也沒為他們謀上一官半職,最終一家人搬回湛江縣,過上清平日子。
但雖說施家已無人在朝中為官,施家先祖的福蔭至今仍庇護着他們,尤其是施家的施老夫人,比蘇老夫人還要年長十歲,但精神矍铄,康健異常,她本是太傅之女,當年為了施家先祖才不遠萬裡嫁到湛江,這麼多年,仍與朝中有些聯絡。
故而上元節,施家以老夫人過壽為由宴邀衆人,就連縣令也不敢怠慢。
一行人坐在搖晃的馬車裡,時不時往外望,就等着到施家,看看施家的氣派。
誰知真到了施家,衆人反而失望了。
她們想着施家不說金碧輝煌,也定然是雕廊畫柱,誰知下車之後,擡眼望去,皆是灰撲撲的一片,素淨得倒像是個窮酸秀才家的屋子。
但蘇祈春不這麼覺得,她一眼見到這屋宇,便想到了覺明院,質樸自然,與這萬千世界相得益彰,倒比那些華而不實的裝點來的更好些。
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①就是這麼個道理。
不過一行人雖心有異議,卻不敢顯露,說到底施員外的名聲在外,便是他住在破茅草屋裡也不敢有人對他不尊重。
來的大都是女眷,另外還有幾個少年郎,都是知根知底家世清白的,便也沒那麼多規矩,都一起進了後院,同施家老夫人見面。
“嗯。”施老夫人滿頭銀發,臉上皺褶叢生,但一雙眼卻極亮,由此顯示出她的精神來,衆人行過禮後,她點點頭,目光從眼前人臉上掃過,對着蘇老夫人說:“妹妹,近來可好?”
蘇老夫人坐在軟榻上,回道:“托姐姐的福,近來一切都好,這不,孫子孫女都大了,也不像從前那般操心,日子也算和順。”
施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拿眼去看立在一旁的幾個小輩,瞧了一會兒,忽地一笑,指着最末尾的那個粉色衣衫的小女郎說:“這是妹妹的孫女吧,看上去就和别人不同,透着些妹妹你的影子。”
李夫人一聽這話傻了眼了,她本想讓施老夫人多看看蘇川柏和蘇川谷兩兄弟,特意将兩兄弟拉到老夫人身邊,誰知,這施老夫人偏偏看到了離得最遠的蘇祈春。
但施老夫人是何等人物,隻眼神在人身上輕輕一掃,便能看出這人的品行道行來,在她看來,這兩兄弟身上都透着些不正經。
“她啊。”蘇老夫人沖着蘇祈春招招手,“姐姐說得不錯,這正是我的孫女,蘇祈春,乳名纖纖。”
蘇祈春走上前,對着施老夫人盈盈笑,福身行禮,“纖纖拜見施奶奶。”
“快起來快起來,到我這邊來。”施老夫人見着蘇祈春笑的樣子,心裡也不禁開起了花,拉着蘇祈春的手問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