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兩世緣
小女郎的笑聲輕輕的,柔柔的,許是奔波了一天,聲音裡還帶着些疲累。陸之山靜靜地聽着小女郎的話,冷白色的月光透過青松樹的樹隙照在他臉上的白布上,他一瞬間平靜下來,喉嚨中的酸層層消退。
“山哥哥,不知道為什麼,纖纖總覺得你很親切,你說,”小女郎擡起明亮的眸子,注視着陸之山,“我們是不是上輩子就見過呀?”
“我們是不是從上輩子起,就是兄妹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纖纖真的要高興壞了,原來纖纖上輩子就遇見山哥哥了。”
手臂上貼着小女郎肉嘟嘟的臉,她像是困了,聲音越來越低,時不時地打着哈欠,頭不住地往下滑,陸餘青伸手攬住小女郎快要滑下去的一顆腦袋,手心卻被小女郎滿頭的珠玉硌到。
他頓了頓,将小女郎的頭扶正,冬日的風鑽心的涼,拂落小女郎的發絲,細細柔柔的發撓着陸之山的手,止不住地癢。
陸之山小心地扶着小女郎的腦袋,生怕驚擾了她,一隻鳥兒在樹上撲騰翅膀,小女郎晃了晃身子,陸之山不敢動彈,像等着水面漣漪消散一般安靜地等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終于安靜下來,小女郎平穩的呼吸落在他的臂彎,他又等了會兒,等小女郎徹底熟睡時俯下身子,将小女郎背在背上。
許是感受到陸之山的動作,小女郎在睡夢中嘟囔了一句,微微地半睜着眸子,瞧着這個将自己背在身上的人,大雪地裡,他身姿欣長,長身玉立,與這潔白冰雪融為一體。
“曲哥哥,是你嗎?”小女郎說的話含糊不清。
月光下的陸之山停了停,嘴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線,風肆意地在他耳邊刮過,刮得他耳朵生疼。
他朝着覺明院繼續走,身後的小女郎呓語着,“曲哥哥,你舞劍舞得真好。”
圓圓的月照出陸之山沉沉的腳印。
“可是我一直想和你說,我有一個哥哥,他若舞起劍來,一定也很好看。”
陸之山的腳步慢下來。
“可是他不能。”小女郎的聲音忽地低下來,渾身抽動着,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
“因為他看不見。”
“我想要治好他,很想很想。”
“可是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小女郎窩在陸之山的脖頸處,從眼眶裡溢出來的淚水溫熱,一點一點地燙着陸之山脖頸上的皮膚,接着又順着衣領流進來,一路滾到胸膛裡,滾成蜿蜒的曲線,最後像萬江入海一般彙集到心口上,壓得陸之山的心跳都要停了。
他張張嘴,一股劇烈的風便灌進他的嘴裡,連着小女郎的哭聲,連着他心髒的呐喊,他好想安慰安慰背後的這個小女郎,告訴她,你不要再哭了,山哥哥不怕看不見。
可陸重的話,他許下的誓言,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是個騙子,他不能說話,也不該說話,他就隻能默默地,像個不存在的人一樣,哪怕他真的很想說句話。
他真的很想說句話,因為他真的不想她再哭了。
“山哥哥……”小女郎啜泣着,聲音越來越輕,哭過的她格外地累,頭重又沉沉地垂在陸之山的肩上。
夜晚的風帶着寂靜的香氣,陸之山走得很慢,白雪地裡映出他清拔的身影,小女郎白嫩嫩的臉貼着他,均勻的呼吸掃着他脖頸上的肉。
他朝着前方走去,風吹走他微乎其微的聲音,
“我在。”
第二日,天上又飄起了雪,蘇祈春睡了個太陽曬屁股才起床,一覺醒來,眼睛沉沉的疼疼的,拿出鏡子一照,才發現自己的眼已經腫成了兩顆核桃一般大小。
蘇祈春撇着嘴,大叫着喊來茯苓。
聽到聲音,茯苓便匆匆忙忙趕來,一見蘇祈春的樣子,也吓了一跳,驚叫道:“我的乖乖,女郎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子了?”
蘇祈春搖頭,“纖纖不知道,纖纖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
茯苓皺眉,“女郎你别急,你好好想想昨晚你幹什麼了?”
蘇祈春雙手托着下巴,當真認真地想着昨夜的事,她隻記得她和山哥哥在說話,要一起過上元節,結果剛說完她就好困好困,就睡着了,之後再醒來時就太陽曬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