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大難題
“蘇家?”老人摸摸下巴上幹枯的胡須,沉吟道:“哪個蘇家?莫非是湛江縣裡懷仁堂的蘇家?”
蘇祈春點頭,小跑到老人身前,蹲下身子和他說:“是呀,爺爺,家父是懷仁堂的大夫蘇知辛,怎麼?爺爺你也認識家父。”
老人從喉嚨裡滾出一串幹啞的笑,“你爹爹我倒是不認識,我認識的是你的祖父,他如今可還健在呀?”
蘇祈春沒想到這天地是這麼的小,她剛來到白首村就遇到了祖父的故人,“祖父不幸,二十年前便溺水去世了。”
老人聽了蘇祈春的話忽然呆住,像一株枯萎的樹木一樣靜坐在風雪裡,好一會兒,才恍然道:“二十年了,老兄竟然也先我一步走了。”
老人的神色愈發黯淡,蘇祈春忍不住出聲寬慰:“爺爺,你節哀”想了想,她又道:“要是傷心就哭一哭好了。”
風雪中,老人低頭看她,笑着說:“誰說我要哭了?這世上能讓老頭子我哭的人還沒出生呢?”
老人像是不服氣一般,一下子變得精神矍铄,他搖晃着站起來,頂着滿頭白雪大咧咧地往裡走。
蘇祈春拉過陸之山跟在老人後面。
白首村人煙稀少,村子裡都是茅草蓋成的房子,枯黃的茅草房頂被沉沉的厚厚的雪壓着,宛若冰雪世界。
村子是一個圓環狀,中心位置種滿了白梅,雪花壓在梅樹的枝頭,沉甸甸地,像極了一枚枚白玉簪子。
三個人走了一路,長長短短的腳印落在雪上,很快又被落下的大雪覆蓋,了無痕迹。
一路上,蘇祈春硬是沒瞧見一個人,整個村子荒涼至極,她拉住陸之山的衣袖,貼近他耳語,“山哥哥,你說這裡怎麼一個人都看不到呀?是不是人都在家裡待着?怎麼會沒有一個人?”
陸之山凝神聽着四周的動靜,周遭隻有雪聲,方圓幾裡,除了他們三個再沒有其他人。
諾大的村子竟然沒有人,他心中有些擔憂,不自覺地握緊蘇祈春的手腕,渾身蓄起内力,留在雪上的腳印愈發地深。
風聲陣陣,走在前面的老人忽然回頭,盯着他們兩人,目光如炬。
“爺爺,怎麼了?”蘇祈春被老人的目光打量得格外不自在,“怎麼這麼看我們?”
“你們?”老人爽朗地笑,他話鋒一轉,問:“我還沒問你們,你們不好好在湛江縣待着,來這白首村做什麼?”
蘇祈春拉着陸之山走到老人面前,認真地道:“爺爺,我們是來求醫的。”
蘇祈春望向陸之山,“我聽說白首村多年前惹了江湖客,全村的人都被毒瞎了,請問爺爺可有此事?”
老人轉身往前走,“不錯。”
蘇祈春眼睛愈發地亮,“那纖纖想知道,你們後來是怎麼治好眼疾的?”
蘇祈春說得真情真摯,老人卻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往前走,一直到蘇祈春都快要急哭了,他才不耐煩地道:“你讓我告訴你我就告訴你,你又不是我孫女。”
老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跟個小孩兒一樣。
蘇祈春被這個老小孩給逗笑了,她笑意盈盈,道:“那爺爺說怎麼做?纖纖保證,爺爺說什麼纖纖就做什麼。”
“什麼都做?”
蘇祈春肯定地說:“什麼都做。”
老人顯然被驚到了,他停住腳步,目光在蘇祈春和陸之山兩人臉上徘徊,突然湊近蘇祈春,壓低聲音道:“你快告訴爺爺,你是不是為了你身邊的這個臭小子。”
“爺爺!”蘇祈春笑,山哥哥才不是臭小子,“爺爺不許說山哥哥是臭小子,纖纖不準,哼!”
“哎喲!”老人放肆地大笑起來,他獨自一人住在這白首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八卦了。
“那我偏說,臭小子臭小子!”老人生怕蘇祈春生氣打他,邊往前跑邊說。
蘇祈春氣得牙癢癢,她追着老人,嬌軟的聲音生氣起來也像是撒嬌,“爺爺,你不準說!纖纖不許!”
漫天的雪裡,小小的人兒和一個小老頭子你追我趕,蘇祈春臉憋得通紅,但就是追不上老人。
但蘇祈春才不怕,她有後盾,有幫手,她丢下老人,回頭去找山哥哥,故意大聲地說:“山哥哥,幫我把那個小老頭給抓回來!”
蘇祈春話音剛落,陸之山便從一堆雜草裡把老人拎了出來,老人舞着四肢亂叫:“殺人了!殺人了!救命啊!”
“纖纖!孫女!快讓這個臭小子放開我!”老人怒視着陸之山,恨不得要把他吃了。
蘇祈春雙手抱胸,氣鼓鼓地道:“你個小老頭,再說一個臭小子試試,纖纖一定不放過你,哼!”
“行了行了。”老人一看這兩人情比金堅,自知自己再折騰下去隻能是自讨苦吃,于是道:“不知這位大俠姓甚名誰?小老頭我跟你道歉。”
老人等了一會兒,沒聽到陸之山答話,蘇祈春昂着臉道:“這是我的山哥哥,姓陸名之山。”
老人這才知道這個陸之山是個又啞又瞎的,不過他的武功倒是不錯,走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跟二十年前的江湖客有得一拼。